古槐树下，光影斑驳。林风穿一身青衫，背着手站着，嘴角带着他一贯那样、让人觉得舒服的温和笑容，好像就是碰巧路过，在这儿遇上了。
可何瑶心里那根绷得紧的弦，却因为这场“碰巧”的遇见，一下子就被触动了。她停下脚步，站在大路中间，跟林风隔着好几丈远，眼神平静地对上对方那看着像关心的目光。
“林师兄。”她轻轻点了点头，语气疏远又客气，“师兄怎么会在这儿啊？”
林风笑容没改，慢慢往前走，眼神在她身上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特别是在她腰上挂着的、证明任务已经做完的临时令牌上停了一下，语气里透着刚好的关心：“听说师妹接了护送的活儿去望仙城，算着日子，这几天该回来了。刚好我被派来这附近巡逻，就在这儿等着，想着要是碰到师妹，能一起回宗门，路上也能安全点。”他顿了顿，皱了下眉头，露出几分刚好的严肃，“最近宗门周边，好像不太安生。”
“不太安生？”何瑶心里动了一下，脸上也适时露出点疑惑，“我一路上过来，没发现有啥不对劲的。不知道师兄说的是啥情况啊？”
林风走近几步，跟她并排走，眼神看向大路两边有点荒凉的山野，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提醒的意思：“师妹你不知道。就在前两天，从这儿往西大概一百里的一个偏僻村子，一晚上的功夫，几十户人家的牲口全蔫了死了。村民虽说没性命危险，可全都精气神大伤，没精打采的，跟被抽走了好多活力似的。还有人含糊地说，事发头天晚上，见过有奇怪的黑雾把村子罩住，雾里头好像有模糊的人影在来回走。”
黑雾？抽走活力？何瑶的心跳一下子缩紧了。这说法，跟她知道的“阴谷”邪修吞掉活物本源的法子多像啊！再说了，位置还就在宗门周边一百里内！
“居然有这种事？”她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点刚好的惊讶，“宗门知道这事吗？有没有派人去查啊？”
“当然知道了。”林风叹口气，脸上带着担忧，“执事堂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安抚村民，清理土地。可据回报说，那黑雾和人影来得怪，走得也快，没留下多少痕迹，不好追查源头。只知道那邪乎的气息又纯又冷，绝对不是普通的妖怪邪物，恐怕……跟这几年在碧落洲好多地方闹事的那伙神秘势力有关系。”
他虽然没明说“阴谷”这俩字，可意思已经够清楚了。
何瑶没说话，心里头却跟翻江倒海似的。阴谷的活动范围，居然已经扩散到离素心阁这么近的地方了？是碰巧，还是……他们本来就冲着宗门来的？想到自己这次下山遇到的有针对性的埋伏，她更觉得是后一种可能。
“谢谢师兄告诉我这些。”她定了定神，语气恢复了平静，“看样子以后出门，确实得更小心点。”
“师妹明白就好。”林风转头看她，笑容还是那么温和，眼神却好像有点别的意思，“师妹这次任务，还顺利吗？我看师妹气息有点不稳，是不是路上遇到麻烦了？”他的眼神好像不经意似的，又扫过何瑶全身，跟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何瑶心里一警惕。他果然在留意自己的状况，甚至可能已经察觉到自己遇袭的事了？是关心，还是想打听清楚？
她脸上没露出一点异样，只淡淡地说：“麻烦师兄惦记了，路上确实碰到一伙不长眼的小毛贼，我已经把他们赶跑了，没什么事。”她把一场早策划好的、用了邪修和奇怪骨符的埋伏，轻描淡写说成“小毛贼”，既瞒着关键情况，也是一种试探。
“小毛贼？”林风眉毛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点惊讶，接着就变成了赞许，“师妹现在修为进步了，一般的坏人肯定难不倒你。不过……”他话头一转，语气里带着点劝的意思，“现在外面形势不好，邪乎的东西在暗地里活动，师妹有天赋，更得知道别太张扬，收敛点本事。有时候，避开风头，不是胆小，而是聪明。”
收敛本事？避开风头？何瑶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他是在暗示自己别太执着追查某些事？还是说现在这种形势下该怎么自保？
“师兄的话，我记住了。”她不动声色地答应着，没再多说。
两人一时间没说话，沿着大路默默往前走。气氛看着平和，却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劲儿。
走了一段路，已经能远远看到素心阁那被云雾围着的高大山门了。林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何瑶，脸上笑容还在，却好像多了点说不清楚的深沉。
“何师妹，”他声音很平静，眼神却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流芳府那边事情多，星陨谷的谜团也多，有些麻烦，一旦卷进去，就很难再出来了。你自己多保重。”
说完，他没等何瑶回应，就微微一笑，身子一晃，已经变成一道青色的光，先朝着山门的方向飞过去，一下子就消失在云雾里了。
何瑶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半天没动。
林风最后那几句话，跟重锤子似的砸在她心上。他果然知道！他知道流芳府的事，知道星陨谷的情况！他甚至可能已经猜到自己跟那些地方有关系了！他是在警告自己？还是在提醒自己？
这个林风，他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啊？他看着好像一次次对自己好，给信息，可又总在关键时候，说些话里有话、让人猜不透的话。
还有他说的宗门周边村子被黑雾缠上的事……阴谷的手，真的已经伸到这么近的地方了吗？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只是为了搞出混乱，吞掉活力？还是有别的打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个从昏迷少年那儿得到的旧木盒，又想起在茶棚里听到的、关于流芳府普通人不明不白昏睡的说法。抽走活力……昏睡没精神……这俩之间，是不是也有什么关系啊？
眼前的谜团好像越来越多，而自己，正一步步往麻烦的中心走。
她抬起头，看着那离得很近、却又好像隔着好多谜团的素心阁山门。那儿是自己的师门，是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她握了握拳，不再犹豫，加快速度朝着山门跑过去。不管怎么样，得先见到沐芳仙长。
可就在她穿过山门的阵法，踩上熟悉的宗门地面，准备直接去沁芳苑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没一点感情的声音：
“何瑶。”
何瑶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
就看见身后不远处，刑罚堂的那位黑玄长老，不知道啥时候悄悄出现了，跟融进影子里的雕像似的，眼神又深又沉地落在她身上，更准确点说，是落在她怀里那微微鼓起来、放着木盒的地方。
“跟我来，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