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洞天这条线索，就像黑夜里漏进来的一点光，让何瑶在连着碰壁后，又重新有了盼头。
可贡献点不够，没法马上进去。
上次翠微谷任务给的贡献点，离进洞天的消耗差远了，她得再攒点。
接下来的日子，何瑶更积极地接宗门任务了。
这些任务大多是采特定的灵草、清掉低级妖兽的窝、帮炼制堂处理些基础材料啥的，虽然麻烦，但胜在安全，贡献点也稳当。
她靠着越来越熟练的《灵韵谱》和那套融合的法子，再加上琉璃心坠对灵草、灵气流动的一点微弱感应，做任务效率挺高，偶尔还能找到些年份长点、品质好点的额外收获，能多换点贡献。
这期间，她又跟林风偶遇过几次。
有时候在讲法堂外面，有时候在交任务的执事堂门口。
林风每次都主动过来打招呼，态度还跟以前一样温和热心，偶尔会问她练功夫顺不顺利，有没有不懂的。
有一次见她脸色不好（前一晚练得太猛累着了），还送了她一小瓶自己做的“凝神香露”，说对养神有点用。
何瑶每次都客气回应，道谢收下，却没马上用，心里那点防备一直没松过。
林风的好意看着挑不出错，可她总觉得那温和的笑背后，藏着点啥。
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他太会装了？
苏芷倒是真心为她贡献点涨得快高兴，叽叽喳喳地畅想，等贡献点够了，要跟她一起去万象洞天“探险”，还念叨着林风师兄说过里面哪些地方又安全又好玩。
这天，何瑶接了个帮着整理博闻楼旧玉简的任务。
任务要求把一批年代久、字记不清的低阶功法、杂学玉简分类、清理干净，再录进新的索引里。
这活儿费时间，贡献点却不算多，没多少弟子愿意接。
可何瑶看中能接触到大量旧信息的机会，没犹豫就接了。
负责管这个任务的，是博闻楼一个姓季的主事。
季主事年纪不小了，两鬓都白了，修为不算高，但脾气好，尤其懂古籍玉简，是宗门里出了名的“老学究”。
何瑶被分到博闻楼后殿的一间静室，屋里堆着好几个藤筐，里面装满了各种灵光暗下去、有的表面还裂了小缝的玉简。
她得先用温和的灵力把玉简上的灰和脏东西擦掉，再用神念大致扫一遍内容，分好类。
活儿干着枯燥，可正合何瑶的意。
她沉下心，一枚一枚地处理。
这些玉简记的东西五花八门，有早就没人用的低阶炼丹法子，有说某种偏门矿石特性的残篇，有某位前辈去险地游历的零碎见闻，甚至还有些像民歌顺口溜似的片段。
她做得特别仔细，不光完成任务，还把里面任何可能跟老传说、奇怪地名、特殊符号有关的内容都默默记下来。
连着好几天，她都泡在这些老东西里，身上都沾了旧玉简特有的味儿——混着灵尘和岁月的气息。
这天下午，何瑶碰到一枚深灰色、质地有点粗糙的玉简。
用灵力清理的时候，能感觉到里面的结构已经不太稳了，神念探进去都费劲。
玉简里记的是篇讲“云煌界古地名咋变的”残文，内容碎得很，好多地方字都看不清。
她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认。
文中提了几个早就不用的古地名，像“苍玄之野”“归墟之畔”啥的，也说了些上古时候活跃、现在早没了的种族或势力的代称。
等看到一段说某个“悬圃”的文字，何瑶心跳漏了一拍。
文中说，按没法考证的传说，上古有个“悬圃”，是厉害人物住的地方，藏在天上，没缘分的人进不去，那地方的光“像琉璃似的转”，名字好像跟“星辉”有关……
琉璃！星辉！
何瑶一下子精神了，马上把所有神念都集中起来，想看清后面的内容。
可玉简到这儿就断了，后面一片空白，还留着乱糟的灵力残留，明显是坏得太厉害了。
她不死心，反复探查，甚至试着用《灵韵谱》的温和灵力小心养着玉简，想激出更多信息，可没用。
那段可能跟“瑶光”（星辉）和“琉璃”挂钩的描述，就剩这模糊的半句。
一阵强烈的失落涌上来。
又是差一点点！
她拿着这枚玉简，犹豫了会儿，起身去找季主事。
季主事正在前殿整理书目，见她过来，扶了扶鼻梁上的水晶镜片，和气地问：“何师侄，整理的时候碰到难题了？”
何瑶把灰色玉简递过去，恭敬地说：“季主事，我整理这枚玉简的时候，看到里面提了上古的‘悬圃’，说那地方的光像琉璃，名字好像跟星辉有关，心里好奇。”
不知道主事清不清楚，宗门的书里，有没有关于这类老传说，尤其是跟‘琉璃’‘星辉’，或者……‘瑶光’有关的更详细记载？”
她琢磨着，最后还是把“瑶光”俩字问了出来，眼睛盯着季主事的反应。
季主事接过玉简，用神念仔细探了会儿，摇了摇头递回去，叹道：“这枚玉简灵力跑光了，里面结构快散了，能读到这些片段已经不错了。”
至于你问的‘琉璃’‘星辉’的说法……”
他顿了顿，那双浑浊却透着明白的眼睛看向何瑶，带着点学者的认真劲儿，“这类描述，在好多上古传说残篇里偶尔能见到，大多是拿东西比喻景色，说某些秘境福地的光好看，不是特指啥。”
师侄为啥对这种没影的说法感兴趣啊？”
何瑶早想好了说辞，露出恰到好处的向往和好奇：“回主事，我就是觉得那些上古传说又美又神奇，让人想入非非。”
练功夫之余翻一翻，好像能看到远古时候天地多壮阔，心里特别向往。”
尤其‘琉璃’这俩字，听着就干净透亮，跟我练的《灵韵谱》好像有点合得来，所以想多了解了解。”
话说得实在，把自己装成个对老传说充满浪漫想象的年轻弟子。
季主事听了，露出理解的笑，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年轻人有点想法挺好。”
不过师侄啊，我跟这些老东西打交道大半辈子，能告诉你，像‘琉璃仙府’‘瑶光圣境’这类说法，十有八九都是后来人瞎编的，要么就是传着传着变了样的想象。”
上古的事，没边没影的，就算真有，也早埋在岁月里了。”
咱们修士，还是该把眼前的修为当回事，一步一步来才对。”
语气恳切，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和劝诫。
“那……主事听过‘琉璃仙帝’或者‘瑶光缘启’之类的说法吗？”
何瑶不甘心，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琉璃仙帝？瑶光缘启？”
季主事皱起眉，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没听过。”
仙帝这称呼多尊贵啊，最近的书里都没记过。”
至于‘缘启’……听着倒像某些隐居修士或者算卦的用的词。”
师侄，是不是在外头听了啥坊间传言啊？那些大多没根没据，别太当真。”
他看何瑶的眼神里多了点劝诫的意思，好像怕她走歪了。
连博闻楼的主事都对“瑶光”“琉璃仙帝”一无所知，还觉得是没影的传说或闲话。
是季主事真不知道，还是……连他这个级别的宗门修士，都没资格接触，或者没被告知真相？
何瑶心里更凉了。
对手把信息封得多严啊？
她脸上没露出来，只乖巧点头：“弟子明白了，谢谢主事指点。是我想多了，以后肯定专心练功夫。”
季主事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对了。去吧，接着整理，要是有实在认不出或分不了类的，再来问我。”
何瑶行礼退回去，回到静室。
握着那枚灰色的破玉简，她半天没说话。
季主事的反应看着合情合理，没毛病，可这份“合情合理”，本身就最不对劲。
凭季主事的学问和见识，要是“瑶光仙府”“琉璃仙帝”是真存在的重要上古秘密，他咋会连一点相关的传闻都没听过？
除非，相关的记载和传说，在某个时候被人故意、大规模、彻底地从所有公开或半公开的渠道清掉了。
只留下些无关紧要、模糊不清的碎片，就像这玉简里的半句话，让人拼不出全貌。
这得有多大的本事，多细的安排才能做到啊？
是黑渊？还是宗门内部某些势力干的？
或者……两边都有份？
她觉得压力特别大。
自己好像在跟一个看不见却很厉害的大家伙对着干，对方藏在历史的雾和现在的平静下面，她连对方长啥样都看不清。
把最后一批玉简整理分类好，何瑶交了任务，拿到了相应的贡献点。
加上之前攒的，进一次万象洞天的贡献点，总算勉强够了。
她没马上过去，先回了清音苑。
得调整下状态，也得好好规划规划。
万象洞天那么大，神识印记又多又杂，瞎找跟大海捞针似的。
林风虽然说过能给路线建议，可她打心底不想太依赖他。
夜深了，月亮挂在天上。
何瑶没练功夫，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圆月，心里反复琢磨。
奶奶临终的嘱咐，琉璃心的感应，藏经阁的怪事，残卷不见了，邪修袭击，林风莫名的关注，季主事啥都不知道的反应……一幕幕在脑子里转。
“瑶光缘启……琉璃证心……”
她低声念着这八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胸前的坠子。
冰凉的触感让她乱起来的心渐渐静了点。
不管前面的路多难走，雾多浓，她都得走下去。
为了奶奶，为了栖霞郡那些无辜死掉的人，也为了弄明白自己身上到底扛着啥。
她决定，明天就去万象洞天。
不靠任何人给的路线，就凭琉璃心的一点感应，还有自己对那些老信息碎片的理解，去碰运气。
就在她打定主意，准备熄灯睡觉时，窗沿上轻轻响了两下“叩叩”声。
何瑶一下子警惕起来，体内灵气悄悄转起来，沉声问：“谁？”
窗外静了会儿，接着，一个故意压得很低、有点沙哑的陌生声音，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地传进来，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钻进何瑶耳朵里：
“瑶…光…路…断…幽…阙…眼…线…在…身…侧…”
话音刚落，窗外的气息一下子没了，再也找不到痕迹。
何瑶猛地起身推开窗户，只见月色冷冷的，院子里空荡荡的，竹子影子晃来晃去，哪还有半个人影？
她站在窗边，夜风吹在脸上，却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到头顶。
“瑶光路断……幽阙的眼线……在身边？！”
是谁在提醒她？这提醒是真的假的？
身边的眼线……指的是谁？林风？苏芷？还是……其他她没注意到的人？
去万象洞天这事儿，一下子罩上了一层更重的不祥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