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籁园里跟自然呼应的领悟，像给何瑶打开了扇新窗户，让她对《灵韵谱》和自己术法的理解一下子上了个新台阶。
可那山影上一闪就没的灰色影子，跟悬在头顶的冷水似的，一下子浇灭了她刚摸到点门道的高兴心情，只留下越来越重的着急和警惕。
对手哪儿都有，跟影子似的甩不掉。
她心里门儿清，真要踏进万象洞天那个没底的浑水里前，得靠更多实战磨磨新学的本事，也需要个稍微公开的地方，看看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强。
另外，说不定还能借着这机会，观察观察某些人的反应。
刚好这时候，素心阁一年一度的外门弟子小比开始了。
小比不是非要参加，但奖励挺多，而且是检验弟子一年修行成果、争取更多关注和资源的重要机会，所以来的人特别多。
何瑶没怎么犹豫就报了名。
她需要这场小比。
小比在宗门最大的“演法广场”办。
广场是青玉石铺的，刻着能稳住空间的阵法，四周有看比赛的台子。
这会儿广场上全是人，气氛热热闹闹的。
刚入门的弟子大多脸上又兴奋又紧张，入门久点的就沉稳多了，互相小声聊着，眼睛扫着可能的对手。
何瑶穿一身素净的月白弟子服，站在人群里不显眼。
她神情平静，目光扫过广场上设的十座擂台，还有高台上坐着的几个负责当裁判和看比赛的内门长老、执事。
沐芳仙长没来，估计这种规模的外门小比，还不用她亲自来盯着。
她的目光在执事席上多停了会儿，之前在藏经阁跟她有过争执的那位执事长老也在，正跟旁边另一位长老小声说话，表情挺平常，好像没注意到人群里的何瑶。
“何瑶！”苏芷从人群里挤过来，脸上满是雀跃的笑容，“你也报名啦！太好了，咱们能一起上场！我听说这次小比前十个，除了灵石和丹药奖励，还能免费去‘蕴灵池’修炼一次呢！”
她拉着何瑶的手，叽叽喳喳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何瑶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嗯，一起加油。”
她能感觉到苏芷是真心对自己好，这让她在满是警惕的冰冷心情里，觉得有点暖和。
“哼，启灵中期也敢来丢人现眼。”旁边传来个带点嘲讽的声音。
何瑶转头，就见个穿锦缎料子弟子袍、脸上带着傲气的少年，正斜着眼看她，眼神里全是看不起。
这少年叫赵晟，是碧落洲一个小修真家族出来的，傲气十足，平时在外门弟子里就爱张扬，修为已经到启灵后期了。
苏芷立刻皱起眉要反驳，却被何瑶轻轻拉住了。
何瑶看向赵晟，眼神没什么波澜，不生气也不怯场，就淡淡说：“修行这事儿，可不是只看境界高低的。赵师兄要是想指教，擂台上见真章就行。”
她语气平和，却透着股不好惹的底气。
赵晟被她这平静的态度噎了一下，冷哼一声：“嘴皮子厉害，待会儿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说完，甩甩袖子转身走了。
苏芷对着赵晟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担心地看着何瑶：“何瑶，别理他。他修为是高点，但你用术法特别巧，不一定会输给她。”
何瑶笑了笑没说话。
她现在的自信不是瞎来的，是来自百籁园里跟天地呼应的深刻体会，还有对自己力量更细致的掌控。
小比用抽签决定对手，赢了就晋级。
何瑶抽到的第一个对手，是个同样在启灵中期的男弟子，主要练一门火系基础术法“炎弹术”。
擂台上，对方明显有点紧张，一上来就急着念起咒语，聚出好几颗拳头大、烫得厉害的火球，呼啦啦朝何瑶砸过来，想靠速度占优势。
面对飞来的火球，何瑶没慌，甚至没挪步。
她就轻轻抬了抬手，指尖闪过灵光，一道混着“沁雨诀”水灵之力和“清音咒”平静波动的淡蓝色光幕，没声没息地挡在自己前面。
火球砸在光幕上，没炸开，反倒跟陷进泥里似的，速度一下子慢下来，表面的火苗肉眼可见地暗下去、灭了，最后变成几缕烟散了。
那光幕只是轻轻晃了晃，就恢复原样了。
台下小声惊呼起来。
用水克火不新鲜，但这么轻松、几乎完美地挡下对方的攻击，而且术法灵韵这么凝练平和，可不是普通启灵中期弟子能做到的。
那男弟子愣了，显然没料到自己用尽全力的一击这么容易就被破了。
他还想再用术法，何瑶没给他机会。
她指尖轻轻一弹，一道混着“繁花引”生机的翠绿灵光后发先至，跟灵活的藤蔓似的，一下子缠住了对方的脚。
男弟子只觉得脚被勒住似的，一股温和却结实的力量捆着自己，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还想挣扎，何瑶已经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同时轻轻拱了拱手：“承让。”
按小比规矩，只要一方明显没能力反击，或者掉下台就算输。
那男弟子没受伤，但被捆住了，输赢已经很明显。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最后没精打采地低下头，撤了术法束缚，跳下擂台。
何瑶第一场赢得干净利落，特别淡定。
接下来几场比试，何瑶遇到的对手有强有弱，但没例外，她都靠着对灵韵精细的掌控、对术法恰到好处的搭配使用，还有那份比同龄人沉稳太多的心态，稳稳赢了下来。
她不再只盯着单一术法的威力，而是根据对手的特点和现场环境，灵活组合着用。
“沁雨诀”能变盾牌防御，也能凝水做绳子捆人；“繁花引”能催出草木干扰对手，也能散出让人安心的气息打乱对方的心神；刚琢磨透的“清音咒”灵韵更是哪儿都能用，要么加强术法效果，要么削弱对方攻击的冲击力。
她打起来的风格，不像大多弟子那样追求猛和狠，反倒带着种跟流水似的流畅自然的调子，好像不是在打架，而是在跟对手、跟周围环境做一场灵韵的配合。
往往对手用尽全力的攻击，在她看似轻松的应对下就没了踪影，让人摸不透她的深浅。
观礼台上，几位长老和执事的目光，也渐渐被这个表现突出的姑娘吸引了。
“这姑娘就是沐芳师妹招进宗门的何瑶吧？”一位面容挺慈和的长老摸着胡子问。
“对。”旁边一位执事回答，“入门才几个月，就从启灵初期升到中期了。看她用术法，灵韵纯，控制得细，更难得的是心态稳，不骄傲不急躁，是个好苗子。”
之前在藏经阁跟何瑶有过接触的那位执事长老，目光落在何瑶身上，眼神很深，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就淡淡说：“悟性还行。”
台下的苏芷早就兴奋得小脸通红，每次何瑶赢了，她都使劲鼓掌，比自己赢了还开心。
而之前说风凉话的赵晟，脸色越来越难看。
何瑶表现出来的实力和淡定，比他预想的强太多了。
随着比赛进行，擂台上的人越来越少。
何瑶一路赢下来，居然顺利进了前十六。
在外门新弟子里，这已经是特别好的成绩了。
下一场，她的对手，偏偏就是赵晟。
抽签结果一出来，赵晟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和跃跃欲试，他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苏芷紧张地抓住何瑶的袖子：“何瑶，小心点，赵晟他……他可能会下狠手。”
何瑶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走向擂台的赵晟。
该来的总会来。
这也是个检验自己极限，还有观察某些人反应的好机会。
她慢慢走上擂台，跟脸色傲慢的赵晟面对面站着。
裁判长老喊了声开始，比试就正式开始了！
赵晟显然吸取了之前看比赛的教训，没贸然冲上来打。
他双手快速捏着印诀，周身的火灵气剧烈翻腾，居然一下子聚出十几颗红通通的火球。
这些火球不是乱砸，而是像有无形的力量指挥似的，在空中划出古怪的路线，从不同方向朝何瑶围过来，把她能躲的地方都堵死了。
“是‘流星火雨’！赵师兄居然把这招也练会了！”台下有弟子喊起来。
这已经不是基础术法了，是需要挺高掌控力的低阶进阶术法，比普通的炎弹术厉害多了。
面对这围过来的热火网，何瑶眼神凝了凝。
她能感觉到，赵晟这次出手，是真没留余地，那火球里藏的爆炸能量，足够把一般启灵中期的弟子伤得不轻。
她不再大意，身子跟风吹的柳絮似的轻轻一晃，有惊无险地躲开最先飞过来的两颗火球，同时双手在身前虚划了一下。
这次，她调动的不只是单一的水灵或者木灵。
指尖灵光转着，空中突然聚出无数细小的水滴。
这些水滴不是普通的灵雨，每一滴好像都有自己的灵性，亮晶晶的，在水滴中心，还有一点特别微弱、跟种子发芽似的翠绿光闪着。
“凝雨润物，繁音护生！”
随着她在心里默念，那些混着水木两种灵韵、还带点清音咒波动的奇怪水滴，跟活的似的，主动朝着飞过来的火球冲上去。
没有剧烈的爆炸，也没有水汽往上冒。
那些热烘烘的火球一碰到这些奇怪的水滴，表面的火苗就像被无形的力量压下去似的，飞快暗下去、变小，里面藏的爆炸灵韵，好像被水滴里的生机和平静气息中和、化解了。
噗噗噗……
一连串轻微的闷响，那十几颗看着挺厉害的火球，碰到水滴的瞬间，居然跟被掐了引线的炮仗似的，一个接一个灭了，变成点点火星散在空中。
而何瑶放出来的那些奇怪水滴，“中和”完火球后没消失，反倒灵光更亮了，跟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似的，飘在她周围，把她衬得像天上下来的仙子，又好看又特别，还带着种说不出的神秘和强大。
全场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被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场面给看傻了。
用水滴灭了狂暴的火雨？
这得是多精细、多让人想不到的灵韵掌控力啊！
赵晟脸上的傲慢和狠厉一下子僵住了，变成了不敢相信的惊讶。
他最厉害的术法，居然被对方这么轻松地……化解了？
何瑶站在无数灵滴环绕的中间，目光平静地看向赵晟，没趁机攻击，就淡淡说：“赵师兄，还要继续吗？”
她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到全场，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淡定。
赵晟脸色从红变白，又从白变青，攥着拳头，身子因为生气和挫败微微发抖。
他死死盯着何瑶，眼神复杂，有嫉妒，有不甘心，还有点……让人说不出的害怕。
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明明白白。
最后，他没精打采地低下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认输。”
裁判长老深深看了何瑶一眼，大声宣布：“这一场，何瑶赢！”
台下安静了一会儿，接着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叹和议论声。
何瑶的名字，第一次在外门弟子里，引起了真正的轰动。
何瑶没在意这些，她收了周围的灵滴，轻轻跟裁判长老行了个礼，就准备走下擂台。
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好像瞥见观礼台上，那位藏经阁的执事长老，正跟旁边一位没见过的黑袍长老小声说着什么。
两人的目光，好像都有意无意地，又落在了她身上。
那黑袍长老的眼神特别深，带着种打量的意味，甚至……还有点让人不容易发现的冷意。
何瑶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这黑袍长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