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上的字迹清晰得刺眼，那些一笔笔克扣下来的银钱，仿佛都化作了一根根尖刺，狠狠扎进了柳氏的脸面。
整个厅堂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本该被妥善保管在主母房中的账簿，此刻却如同一把利刃，牢牢握在了那个曾被他们称作草包的嫡女手里。
不……不可能……
柳氏的声音在颤抖，她死死盯着风清浅手中的账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风清浅没有回答，只是慢悠悠地翻动着手中的账本，仿佛在欣赏什么珍品。
姐姐！
一声凄厉的哭喊打破了死寂。
风清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她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跪倒在风清浅面前，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姐姐，姐姐你听我解释……
风清婉泪眼婆娑地仰起头，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惊慌与祈求，她伸出手，想要去抓风清浅的衣角，却被对方后退一步轻巧地避开。
这些……这些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风清婉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哽咽，姐姐，清婉从不知道这些事，这都是……都是下人们办事不力，姐姐明鉴啊！
她哭得真诚，眼泪说来就来，若不是风清浅早已看透了这副皮囊下的真面目，说不定还真会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打动。
可惜，她不是原主。
风清浅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庶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演技不错。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淡漠如水的表情。
误会？风清浅轻飘飘地重复了这两个字，随即将账本往前一递，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这账本上记载的，清婉院那些价值不菲的摆设，是怎么误会出来的？
风清婉的哭声一滞，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说辞。
姐姐……清婉……清婉也是无辜的……她只能继续哭，继续装可怜，姐姐若是觉得清婉做错了什么，清婉……清婉愿意将这些东西都还回去……求姐姐饶恕，求姐姐饶恕啊……
说着，她竟然真的开始磕起头来，额头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府内的下人们纷纷侧目，不少人心中都生出了几分不忍。
毕竟，风清婉平日里在府中的名声极好，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谁见了都要夸一句贤惠懂事。
反倒是风清浅，从前只知道仗着嫡女的身份胡作非为，如今虽然变了，可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过分。
大小姐……
一个年纪稍长的嬷嬷忍不住开口，试图打圆场，二小姐也是真心悔过，大小姐何不……
闭嘴。
风清浅冷冷地扫了那嬷嬷一眼。
只是一个眼神，那嬷嬷便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风清浅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跪在地上的风清婉，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
你若真是无辜的，那这些年，你身上穿的，用的，住的，哪一样不是从我娘的嫁妆里扒下来的？
你若真是无辜的，那为何在我被退婚当日，你第一个跳出来，急不可耐地要嫁给那个太子？
你若真是无辜的……
风清浅顿了顿，突然冷笑一声，那你此刻，又何必偷偷摸摸地传信给太子，求他来救你？
话音刚落，风清婉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抬起头，惊恐地看向风清浅，眼中的泪水还未干涸，却已经被惊慌取代。
你……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了嘴巴。
可已经晚了。
厅堂内，众人的眼神瞬间变了。
原来，这二小姐不仅不无辜，还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一声脆响。
柳氏猛地一巴掌甩在了风清婉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风清婉打得摔倒在地。
你这个蠢货！
柳氏的脸彻底扭曲了，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母女情深，冲着风清婉怒骂道，让你老实待着，你偏要自作聪明！现在好了，把自己的底都露出来了！
风清婉捂着脸，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
不，她从未见过母亲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仿佛她不是女儿，而是一个累赘，一个拖累。
风清婉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而风清浅，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没有半分同情。
自作孽，不可活。
夫人。
风清浅淡淡开口，打断了柳氏的怒骂，账本的事，咱们还没说完呢。
柳氏浑身一震，她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风清浅，眼中满是怨毒。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娘的遗物。
风清浅一字一句道，该是我的，一样都不能少。
你做梦！
柳氏尖叫道，那些东西……
夫人是想让我把这账本，呈给父亲？
风清浅不紧不慢地打断她，还是说，夫人想让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堂堂将军府的主母，竟然克扣嫡女月例，私吞亡妻嫁妆？
柳氏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知道，自己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是之前那三个恶仆中，唯一一个还能站起来的。
他踉跄着爬到风清浅面前，不住地磕头：
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小姐，求大小姐开恩，饶奴才一命！
风清浅垂眸看着他，眼中没有半分温度。
开恩？
她轻笑一声，随即抬起脚，一脚踹在了那恶仆的胸口。
砰！
恶仆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了门槛上，当场昏死过去。
厅堂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记住了。
风清浅收回脚，拍了拍衣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冒犯主子，死罪。
说完，她转身看向柳氏，再次开口：
夫人，我娘的遗物，今日之内，我要全部看到。
否则……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别怪我不顾将军府的颜面。
话音落下，她不再多看柳氏一眼，转身便走。
金噬从角落里窜出来，灵巧地跳上她的肩头，小爪子还抓着一截账簿的边角，得意洋洋。
身后，柳氏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
风清婉捂着脸，跪在地上，泪水无声滑落。
而那些曾经对风清浅冷嘲热讽的下人们，此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也不敢有半分轻视。
这个女人，变了。
彻彻底底地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