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破晓之战
医院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将苏焰转身离去的背影拉得瘦长而孤寂。休息室的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压抑的寂静,却将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关在了冷夜凝心里。她躺在黑暗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毛毯的边缘,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苏焰方才盖上时,指尖极轻微触碰带来的、转瞬即逝的温度。
那不是温柔,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近乎本能的守护动作,与他平日里冷酷强硬的形象格格不入。这细微的异常,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冷夜凝心湖深处那片冻结的冰面。她用力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现在不是分析苏焰的时候,轩轩的安危、暗处的敌人、母亲留下的谜团,才是她必须全力以赴应对的生死局。
后半夜,冷夜凝几乎没怎么合眼,天蒙蒙亮时便起身回到了IcU外。苏焰依旧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肘撑着膝盖,指尖抵着眉心,似乎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但眼神依旧锐利清明。他没有说话,只是朝观察窗的方向微微颔首。
冷夜凝走过去,透过玻璃看到轩轩的呼吸比昨夜平稳了许多,小脸上的潮红也褪去不少,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一半。主治医生过来查房,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欣慰:“情况持续好转,脑水肿完全消退,感染指标显着下降,再观察24小时,如果稳定,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这无疑是几天来最好的消息。冷夜凝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体因放松而微微晃了一下。一只手臂及时从旁伸过来,扶住了她的肘部。是苏焰。他的手掌温热有力,只是虚扶了一下便迅速收回,仿佛只是为了避免她摔倒的顺手之举。
“谢谢。”冷夜凝低声道。
苏焰没应声,转身对林枫吩咐:“安排人接手,你跟我回公司。”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仿佛昨夜那个流露出片刻疲惫和异常举动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林枫立刻应下,开始安排交接。苏焰又看了一眼观察窗内的轩轩,目光深沉难辨,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背影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冷夜凝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中那点因昨夜而产生的微妙波澜,渐渐平息下去。苏焰还是那个苏焰,他的关心和守护,永远建立在绝对的控制和利益权衡之上。她不能,也不该对此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接下来的两天,轩轩顺利转入普通病房,虽然还需要休养,但已无大碍。墨墨也被接来医院,母子三人短暂团聚,病房里难得有了几分温馨。苏焰没有再出现,但林枫每日都会来汇报情况,并带来他的指令——岚山庄园正在进行彻底的安全清查,在确认绝对安全之前,她和孩子们暂时留在医院。
冷夜凝明白,这既是保护,也是变相的隔离。她利用这段相对平静的时间,一边照顾孩子,一边争分夺秒地研究母亲留下的羊皮纸星图和笔记。医院病房反而成了暂时远离岚山耳目、可以安静思考的避风港。
随着研究的深入,结合母亲笔记中的暗示和星图的指引,她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云深堂”的开启,关键在于“朔月之夜”于特定地点(紫金山某处)进行的“血脉共鸣”。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需要极度专注和精神力,绝非易事。而距离下一次朔月,只剩下不到十天时间。
她必须想办法离开医院,前往金陵!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现实的重压摁了下去。如何瞒过苏焰的监视?如何安全抵达并找到那个隐秘地点?如何在冷峻势力盘踞的金陵完成如此危险的行动?每一个环节都困难重重。
这天下午,她正对着羊皮纸上那幅在特定光线下才能显现的立体星图幻影出神,试图找出更多关于具体地点的线索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是林枫。
“冷小姐,先生让我送来一部新的加密通讯器。”林枫递上一个造型简约却质感特殊的手机,“频道绝对安全,只能与先生单线联系。先生说……如果您对轩轩少爷这次生病的原因,或者接下来的安排,有任何想法,可以直接联系他。”
冷夜凝心中一动,接过通讯器。苏焰这是什么意思?主动给予一个直接沟通的渠道?是进一步的试探,还是……某种程度上的“合作”邀约?他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比如朔月之期的临近?
她不动声色地收下通讯器:“替我谢谢苏总。”
林枫点点头,没有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握着这部冰冷的通讯器,冷夜凝的心跳有些加速。这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一个陷阱。直接向苏焰坦白朔月之夜和“云深堂”的秘密?风险巨大,但若能得到他的资源和保护,成功率将大大增加。可一旦坦白,她就彻底失去了主动权,完全沦为他的棋子。
犹豫再三,她还是没有立刻联系苏焰。她需要更充足的准备和更有力的筹码。
傍晚,她哄睡两个孩子后,独自站在病房窗边,望着楼下花园里散步的病人和家属,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或许,她可以借助外部力量?那个发送匿名信息的“知情人”?或者……冷烨?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与虎谋皮,风险极高。但眼下,她孤立无援,苏焰不可全信,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正当她心乱如麻之际,新加密通讯器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没有号码显示,只有一条简短的信息:
【朔月将临,风起金陵。青石巷尾,旧书店,明日午后三时,一人。】
信息戛然而止,没有署名。
冷夜凝的心脏骤然缩紧!匿名信息又来了!而且直接点明了朔月之期和金陵!对方不仅知道她的困境,似乎还……想与她见面?青石巷尾旧书店?这是什么地方?是陷阱,还是转机?
巨大的风险与机遇同时摆在面前。去,可能自投罗网;不去,可能错失唯一破局的机会。
她死死攥着通讯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窗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映在她清澈却坚定的瞳孔里,折射出复杂的光芒。
她知道,不能再犹豫了。朔月之约近在眼前,她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依靠苏焰那充满不确定性的庇护,还是冒险一搏,去寻找那黑暗中或许存在的、属于自己的微光?
这一夜,冷夜凝彻夜未眠。她在房间里缓缓踱步,脑海中飞速权衡着每一种可能,模拟着见面时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天色将明时,她走到病床边,看着轩轩和墨墨恬静的睡颜,心中终于有了决断。
她拿起那部加密通讯器,没有联系苏焰,而是将其小心藏好。然后,她坐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纸,开始详细规划明天的行程、备用方案以及万一发生意外的应对措施。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如同在下一盘生死棋局。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病房时,冷夜凝已收拾妥当。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便装,将羊皮纸和重要笔记贴身藏好,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
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出路,她都决定去闯一闯。为了母亲的血仇,为了孩子们的未来,也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命运主导权。
朔月将临,暗流汹涌。一场关乎生死与秘密的会面,即将在金陵那条不起眼的青石巷尾,悄然上演。而这场会面的结果,将直接影响破晓之战的最终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