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握着湿漉漉的三界宝令牌，感觉那55功勋的扣款通知像酒吧里劣质酒精的后劲，一阵阵往上涌，烧得她心口疼。刚冒头的“小富婆”幻觉还没持续五分钟，就又被现实（主要是婆婆）一巴掌拍回了赤贫线。
她悲愤地给那个熟悉的账户转了55功勋过去，看着令牌余额从「62.39」跌回「7.39」，手册余额变成「95.0013」，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
“周扒皮…黄世仁…”她小声嘟囔着，把令牌小心揣回内袋，生怕再掉进什么奇怪的地方被扣钱。
拖着被音乐震得发麻的身体和饱受摧残的灵魂，她再次踏上回家的路。这一次，她看路边的狗都像是婆婆派来监视她的眼线。
好不容易捱到家门口，钥匙刚插进锁孔，那种熟悉的、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沈青梧现在几乎条件反射般举起双手：“婆婆！真没了！功勋都转给您老了！就剩点零头！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身后寂静无声。
她小心翼翼地回头。
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声控灯因为她刚才的喊声亮着，投下昏黄的光。
不是婆婆？
那刚才…
她忽然注意到，自家门把手上，挂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彼岸花枝条编成的简易花环，歪歪扭扭，却散发着一丝微弱的、平和的能量波动。花环下面，还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像是从哪个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
沈青梧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后，才取下花环和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是用铅笔写的、稚嫩而歪斜的字迹：
「姐姐：」 「谢谢你的皮球。我很开心。」 「这个花花送你。戴着它，坏东西就不敢靠近你了。」 「——找不到皮球的小女孩」
是那个她帮忙找回皮球的小游魂！
沈青梧拿着那个简陋的花环，看着那稚嫩的字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轻轻戳了一下。那种感觉，比赚到100功勋还要奇妙。
她小心地将花环套在手腕上，一股微弱的清凉感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疲惫和焦躁。
看来，做好事还是有点用的…虽然功勋少了点。
她笑了笑，心情稍微好转，拧开门回家。
屋内一切如常，仿佛之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淡淡血腥味和酒吧里的烟酒味，证明着她刚刚经历了多么“丰富”的一夜。
她把自己扔进沙发，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手腕上的彼岸花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安宁气息，让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就在她眼皮开始打架，即将沉入梦乡的时候——
嗡…嗡…
那本放在茶几上的《地府公务员手册》，突然自己震动起来，并且散发出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柔和的白色光芒。
沈青梧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警惕地盯着手册。
又怎么了？老祖反悔了？还是人事部又有什么幺蛾子？
手册自动翻开，但不是往常那些血红色的任务或条款页，而是一页散发着微光的、看起来极其古老的纸张。上面浮现出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模糊的、流动的画面。
画面中，先是出现了那个佝偻老太太的身影，她不再是那副神秘莫测的样子，而是在一条浑浊的河边，费力地清洗着什么，背影苍凉而孤独。
接着，画面一转，出现了沈青梧自己——她蹲在小区角落，帮小女孩捡皮球；她狼狈地抱着陶罐在舞池里挣扎；她泡在血池里一边骂娘一边净化；甚至还有她拿着卤鸡腿（？）对着宫装女鬼…
最后，所有画面汇聚，变成了一行清晰而古朴的字迹：
「缘起缘灭，因果自渡。」 「执念非枷，亦可为舟。」 「汝之道，不在仙阙，而在红尘。」
字迹闪烁了几下，缓缓消失。手册也恢复了原本冰冷漆黑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沈青梧呆呆地看着手册，脑子里一团乱麻。
刚才那是什么？手册的隐藏功能？还是哪个大佬的恶作剧？
那些画面…那些字…是什么意思？
“执念非枷，亦可为舟”？是说执念不一定是束缚，也能当成船？
“汝之道，不在仙阙，而在红尘”？她的修仙之路不在天上，而在人间？
这听起来…怎么像是某种点拨？或者…鸡汤？
她正琢磨着，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了一条新微信。
竟然是那个把她坑进血池的【孟婆】。
「孟婆：小可爱～睡了吗？(′▽`???)」 「孟婆：刚才老幽（就是你家老祖啦）跟我显摆，说他徒弟虽然蠢了点，但悟性还行，居然能引动‘手册灵犀’…虽然就一丢丢啦～」 「孟婆：看来你这顿血池澡没白泡嘛！值得表扬！送你个优惠券～【孟婆汤第二杯半价券】，下次来记得用哦～」
手册灵犀？那白光画面叫手册灵犀？
老祖…夸她了？虽然重点是“蠢了点”…
沈青梧感觉心情更复杂了。这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套路，地府玩得是真溜。
她叹了口气，回复了个「谢谢孟婆奶奶」，然后看着那张第二杯半价券，哭笑不得。
她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手腕那个小小的彼岸花环上，又想起刚才手册里看到的那些关于自己的画面。
帮小女孩、净化血池、回收陶罐…甚至包括差点搞砸了的轮回滤镜…
这些事…好像确实都没离开“人间”？
所以…她的路，真的就在这里？在这鸡飞狗跳、穷困潦倒的人间？靠着帮鬼魂了却执念、处理各种奇葩灵异事件来赚功勋（还债）？
这算哪门子修仙啊！这明明是社畜的终极形态——阴阳两界打工仔！
但她心里，似乎又有那么一点点微弱的火苗，被那“手册灵犀”和孟婆的话点燃了。
也许…就这样…也不错？
至少，比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有意思那么一点点？
她正胡思乱想着，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悄然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了进来。
天亮了。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楼下已经传来了早起人们的喧闹声——豆浆油条的叫卖、学生赶公交的奔跑、老头老太太的晨练音乐…
充满烟火气的人间。
她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感觉一夜的疲惫和压抑都被冲淡了不少。
就在这时，她脑海里那本手册，又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没有血字，没有任务，只有那个功勋余额，悄无声息地跳动了一下。
「功勋：95.0013 → 95.0014」
增加了…0.0001？
沈青梧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那个彼岸花环！小女孩纯粹的感激之情，正在被手册缓慢地吸收转化，虽然微乎其微，但确实在持续产生功勋！
执念非枷，亦可为舟…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看着手腕上那不起眼的花环，又看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间，忽然笑了起来。
好吧。
阴阳两界打工仔就打工仔吧。
债要还，路要走。
至少现在，她好像…稍微摸到一点门道了？
她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咔作响。
“新的一天…新的债务…新的…‘货’？”她自言自语，语气里带着点认命，又带着点莫名的期待。
“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她转身走向厨房，准备烧水泡面。
炉灶上的水壶呜呜作响。
窗外，人声鼎沸，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