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盯着手机屏幕上“市人民医院太平间”那几个字，感觉自己的胃和膀胱同时发出了抗议。刚出虎穴（凶宅），又入龙潭（停尸房）？这老太太是真把她当生产队的驴使啊！还“新货”？太平间里能有什么新货？新鲜出炉的尸体吗？！
她悲愤地戳着屏幕回复：「婆婆！能不能缓一天？我刚通完下水道…不对，刚净化完水鬼！需要心理康复时间！」
无名氏婆婆的回信快得像自动回复：「康复？地府不兴这个。工伤补贴需功勋满1000点申请。地址已发，速去。迟到扣钱。」
沈青梧：“……”这黑心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
她看着那「59.6」的功勋余额和「-75」的巨额债务，咬了咬牙。去！大不了再喷一次洁厕灵！说不定太平间的鬼更讲卫生呢？
她揣好那枚温润的蓝色贝壳（水鬼的执念）和仅剩的尊严，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再次奔赴“战场”。
市人民医院即使在深夜也灯火通明，只是太平间所在的副楼格外安静，灯光惨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冰冷的、属于死亡的气味。根据老太太提供的“内部地图”（一张画得像儿童涂鸦的纸条），她绕开值班室，从一条堆满废弃医疗器械的走廊钻了进去，找到了那扇写着「闲人免进」的厚重铁门。
门没锁。她轻轻一推，一股更强的冷气涌出，让她打了个哆嗦。
里面空间不大，一排排冰冷的不锈钢停尸柜散发着寒意。但奇怪的是，并没有预想中的阴森恐怖，反而异常…干净？不是卫生意义上的干净，而是能量层面的“干净”——几乎没有游魂徘徊，也没有浓郁的怨气。
只有最里面角落的一个停尸格前，飘着一个淡淡的、几乎透明的老大爷魂体。他穿着病号服，戴着老花镜，正拿着一份…《地府日报》？看得津津有味，嘴里还嘀咕：“啧…阎王老儿又开会了…尽整些没用的…还不如多发点养老金…”
沈青梧：“……”这地府的文娱生活还挺丰富？
老大爷察觉到有人，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魂体版的）：“新来的搬运工？动作轻点，隔壁老王刚睡着，他脾气不好。”
搬运工？沈青梧一愣，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来找‘货’的…”她晃了晃手里老太太给的纸条。
老大爷恍然，指了指旁边一个空着的推车：“哦，小无名介绍的啊。那边，第三排第四格，自己搬吧。新鲜的，刚送下来，怨气还没散干净呢，正好用。”
沈青梧头皮发麻地推着车过去，颤抖着手拉开那个冰冷的停尸格。
里面躺着一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白布——
下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箱箱……印着「三清办事处特供」、「五雷猛鬼专杀」、「强力超度，一贴见效」的符箓？！旁边还有几个小盒子，标签写着「孟婆汤浓缩精华（外用）」、「彼岸花露，提神醒脑」、「阴司通信SIm卡（含冥币话费）」……
沈青梧目瞪口呆。
所以…老太太说的“新货”…是真的“货”？地府和天庭的军火…啊不，是法器件…走私窝点？！藏在太平间？！
那个看报的老大爷鬼魂飘了过来，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清点一下数量签收。小无名最近货越来越杂了，连地府移动的卡都搞…信号差得要死，投诉都没地方…”
沈青梧麻木地清点着箱子，感觉自己不是在修仙，是在干跨境物流。她签下了一个鬼画符一样的名字（老太太要求的），把箱子搬到推车上。
刚弄完，怀里那本安静如鸡的手册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血字疯狂闪烁：
「紧急警报！检测到高强度纯净阴气反应！方位：上方！正急速接近！」 「目标分析：千年怨魄（极度危险）！建议立刻规避！」 「备注：此等品质的‘野生怨魄’极为罕见！捕获可获得巨额功勋（预估1000+）及特殊奖励！高风险高回报！请实习生谨慎抉择！」
1000+功勋？！
沈青梧的眼睛瞬间变成了功勋的形状！巨额债务！老祖体验卡！都在向她招手！
但“千年怨魄”、“极度危险”这几个字又像冰水浇头。
就在她犹豫的零点一秒内——
轰！！！
太平间的天花板猛地炸开一个窟窿！混凝土碎块和灰尘四溅！
一个穿着破烂古代宫装、长发飞舞、面目扭曲惨白、周身环绕着近乎实质的漆黑怨气的女鬼，如同炮弹般砸了下来！直接落在沈青梧和那堆“货”之间！
冰冷、狂暴、令人窒息的怨气瞬间充斥整个空间，连那个看报的老大爷鬼魂都吓得尖叫一声，扔掉报纸钻回了停尸柜里。
宫装女鬼缓缓抬起头，一双没有眼白的纯黑眼睛锁定了沈青梧，和她身后那推车上的…符箓？
她似乎被那些散发着正道气息的符箓激怒了，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啸，抬起鬼爪就抓向那些箱子！
“我的妈呀！”沈青梧下意识就想推着车跑路！这可是老太太的货！砸了她卖身都赔不起！
但手册那“1000+功勋”像魔鬼的低语在她耳边回荡。
拼了！
她猛地从箱子里抓出一把不知道啥功能的符箓，看也没看，就朝着那宫装女鬼砸了过去，嘴里胡乱喊着：“看我…看我五雷轰顶符！不对！超度一贴灵！给我中！”
那些符箓劈里啪啦砸在女鬼身上，爆发出各色光芒——金色的雷光、白色的净化光、甚至还有粉色的疑似爱心光波（？）…
效果…甚微。
宫装女鬼只是动作滞涩了一下，身上怨气翻滚，轻易地抵消了那些低阶符箓的攻击，反而更加暴怒，一爪子挥来，冰冷的怨气如同刀锋般切过！
沈青梧连人带车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停尸柜上，疼得眼冒金星。车上的箱子翻倒，各种符箓、瓶瓶罐罐滚了一地。
完蛋！货毁了！还要被打死！
宫装女鬼飘然而至，惨白的鬼爪直取她的咽喉！
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
沈青梧绝望地闭上眼睛，手下意识地在满地狼藉中乱摸，想找点什么挡一下。
她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小瓶子，也顾不上是什么，抓起就朝着女鬼的脸泼了过去！
“走你！”
瓶子里装的是一种极其粘稠、闪烁着星光的蓝色液体——正是之前那「彼岸花露，提神醒脑」！
液体泼在女鬼脸上，她猛地发出一声更加凄厉、但似乎…带着点错愕的尖叫？
想象中的魂飞魄散没有到来。
那宫装女鬼的动作猛地停住了。她周身的狂暴怨气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然后开始…奇异地波动起来？
她纯黑的眼睛里，那无尽的怨毒和疯狂竟然慢慢褪去了一丝，露出一点点…茫然？她抬起颤抖的鬼手，摸了摸自己脸上湿漉漉、亮晶晶的蓝色液体，然后…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紧接着，在沈青梧见鬼（字面意思）的目光中，这位千年怨魄，竟然…打了个小小的、秀气的…喷嚏？
“阿嚏！”
随着这个喷嚏，她周身那恐怖的黑**气都震荡了一下，似乎变得…没那么凝实了？
女鬼自己也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吓得缩成一团的沈青梧，歪了歪头，纯黑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种…好奇？她缓缓飘近，似乎想仔细看看这个能让她“打喷嚏”的活物。
沈青梧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往后蹭，屁股底下好像又坐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是那盒「孟婆汤浓缩精华（外用）」！
她再次死马当活马医，抓起一个小瓶子，看也没看就拧开盖子，把里面粘稠的、散发着古怪甜味的黄色膏体，胡乱朝着逼近的女鬼抹去！
“你别过来啊！我抹了你啊！”
她的手指意外地碰到了女鬼冰冷的手臂。
滋——
像是冰块遇到了烙铁，接触点冒起一丝微弱的白烟。
宫装女鬼猛地缩回手，看着手臂上那一点黄色的膏体，又看了看沈青梧，纯黑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怒意，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强烈的、难以形容的情绪取代——那情绪像是…困惑？怀念？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她不再攻击，只是飘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沈青梧，周身的怨气起伏不定，时而汹涌，时而平和。
整个太平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沈青梧心脏狂跳，大气不敢出，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半瓶孟婆汤膏体。
就在这时，那本手册再次震动，血字变化：
「目标怨气波动异常！分析：受到未知物质干扰，意识出现短暂清醒！」 「最佳捕获时机！请立刻使用《地府公务员手册》进行收容！」
手册自动从她怀里飞出，悬浮在半空，扉页打开，那个复杂的印记爆发出强烈的吸力，对准了宫装女鬼！
宫装女鬼发出一声抗拒的呜咽，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拉向手册！
眼看就要被吸进去——
突然！
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天花板破洞射入！精准地砸在手册上！
铛！
一声脆响，手册被打偏，吸力中断。
那黑影掉在地上——竟然是一枚锈迹斑斑的、刻着“鬼见愁”的铜钱！
紧接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拉着一条绳索，如同人猿泰山般从破洞荡了下来，轻盈落地——正是无名氏婆婆！
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巨大的、正在嗡嗡作响的…吸尘器？吸尘器的 hose 对准了那一地狼藉的符箓和药品碎片，开始疯狂吸入。
“败家玩意儿！”婆婆对着沈青梧劈头就骂，“老娘的货！全让你糟蹋了！”她一边骂，一边手脚麻利地用吸尘器清理现场，速度快得出现残影。
宫装女鬼脱离了手册吸力，怨气似乎有再次凝聚的趋势，纯黑的眼睛看向婆婆，发出威胁的低吼。
婆婆头也不抬，反手从菜篮子里掏出一根…巨大的、冒着热气的、油光锃亮的卤鸡腿？朝着女鬼扔了过去！
“吃你的！别捣乱！”
那宫装女鬼下意识接住鸡腿，愣住了。她低头看看鸡腿，又看看婆婆，居然真的低头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然后…她的眼睛（纯黑的那部分）似乎…亮了一下？周身的怨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了下去，甚至…有点安详？
沈青梧看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卤鸡腿…超度千年怨魄？这又是什么原理？！
婆婆趁着女鬼啃鸡腿的功夫，已经用那个神奇的吸尘器把现场清理得差不多了，连痕迹都没留下。她一把薅起还在地上的沈青梧，又把那本被铜钱砸得有点懵的手册塞回她怀里，压低声音急促道：“愣着干嘛！‘条子’快来了！走！”
她拉着沈青梧，熟门熟路地钻进另一个通道，七拐八绕，竟然直接从医院后院的一个狗洞钻了出去！
身后隐约传来太平间方向警察的呼喝和警笛声。
两人蹲在马路牙子边，喘着粗气。
婆婆心疼地清点着菜篮子里抢救回来的寥寥几件货物，骂骂咧咧：“亏大了亏大了！这次亏到姥姥家了！工钱不够！你得加钱！”
沈青梧还没从刚才的惊险刺激中回过神来，弱弱地问：“那个…女鬼…”
婆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啃完鸡腿…自己会走…那玩意…执念深…但脑子不好…糊弄一下就行…”
她拿出那个小本本，又开始写写画画：“…抢救货物辛苦费…精神损失费（目睹千年怨魄）…封口费（狗洞通道使用费）…卤鸡腿成本费…总计…再欠50功勋！”
沈青梧眼前一黑。债务不但没减少，还增加了？！
她哭丧着脸：“婆婆…那1000功勋…”
婆婆记账的手一顿，浑浊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1000功勋？想得美！那怨魄…是‘野生’的…没主…但也不好抓…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哼…”
她合上小本本，又从篮子里摸出个东西扔给沈青梧——是那枚砸了手册的“鬼见愁”铜钱。
“拿着…下次…砸准点…”婆婆站起身，挎好篮子，佝偻着背，慢悠悠地走向黑暗里，“欠款…125功勋…限期一天…老地方…还有‘新货’到…”
声音还在耳边，人已经不见了。
沈青梧捏着那枚救了她一命（也砸了她功勋）的铜钱，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欲哭无泪。
功勋没赚到，债务翻倍，还差点被千年怨魄和警察叔叔双重包夹。
她疲惫地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屏幕上自动跳出一条新消息，来自那个「地府之家」App：
「亲爱的试睡员，检测到您曾短暂接触‘千年怨魄’，触发隐藏成就‘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奖励积分+100！可兑换功勋+10！请继续发扬您的作死精神哦～」
功勋余额变成了：「69.6」。
沈青梧看着这可怜的69.6，又想想那125的债务，叹了口气。
至少…离100又近了一点…吧？
她认命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还得继续“进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