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后背重重撞在潮湿的石壁上时，耳中还响着遗迹崩塌的轰鸣。
他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本能地护住额间灼烧的旧神印记——那幽绿的光像活物般钻入石缝，在密道两侧石壁上勾勒出暗金色纹路，像极了母亲手札里手绘的星轨图。
咳......他咳出一口血沫，源能在体内翻涌。
方才被黑洞拽落的瞬间，他分明看见林昭被碎石砸中的身影，苏妄抱着叶清欢滚向另一侧，可此刻密道里只有他一人。
石壁上突然浮现出熟悉的字迹，是母亲的钢笔字，在幽光中泛着银边：去唤醒。
陈洛的呼吸一滞。
三个月前整理父母遗物时，他在母亲实验日志最后一页见过同样的字迹，当时后面跟着一串被墨水晕开的数字，现在那行字却清晰得像是刚写上去的。
他指尖轻轻抚过石壁，触感与记忆里母亲掌心的温度重叠——那年他七岁，母亲蹲下来给他系鞋带，说小洛要记住，有些光，要等最暗的时候才会亮。
哥！
哥你听得到吗？通讯器突然炸响陈霜的哭腔，那些人......他们砸了客厅的源能炉！
陈洛的瞳孔骤缩。
他刚要开口，密道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回头的瞬间，他看见石壁上的纹路连成完整的魔法阵，阵心浮起个巴掌大的水晶瓶，里面封存着父亲实验室的标识——那是他十二岁生日时，父亲说要等你长大再看的东西。
林昭！
一声带着血锈味的嘶吼突然穿透通讯器。
陈洛猛地抬头，耳麦里传来苏妄的尖叫：天枢武装失控了！
它在吸她的源能！
他几乎是踉跄着摸向通讯器，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苏妄，定位！
清欢呢？
清欢护着我！苏妄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林昭的龙鳞甲在重组，刚才还好好的，旧神印记的绿光扫过她的时候......陈洛，她的瞳孔变成金色了！
像武装核心里的意识体！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林昭第一次给他看天枢武装核心时说的话：这是用我母亲的源能核养的，它认主，但也会吞噬。此刻密道里的水晶瓶突然发烫，瓶身浮现出一行更小的字：天枢本为锁神，解铃还需持铃人。
陈洛！叶清欢的声音挤进来，她的呼吸急促，苏妄在破译遗迹残留的源能波，她说......她说共鸣器在星环卫总部地底！
禁闭圣所！
禁闭圣所？陈洛重复着这个名字，喉结滚动。
那是议会关押重犯的地方，他曾在父亲的加密文件里见过地图——入口在总长办公室的星环浮雕下，有十二道源能锁。
昭昭的意识快被格式化了！苏妄的声音带着哭腔，武装核心在生成新的人格模板，她现在只剩三分钟！
陈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望着石壁上母亲的字迹，又摸了摸怀里发烫的水晶瓶，突然笑了——那是种带着狠劲的笑，像灰区巷子里被踩碎的玻璃渣。
三个月前他在暗网买源能芯片时，顺手黑了星环卫的内部系统；上周替叶清欢武馆修防护阵时，偷换了总长办公室的监控模块。
苏妄，把禁闭圣所的坐标传给我。他扯下衣角包住水晶瓶，旧神印记的绿光顺着手臂爬进源能手环，清欢，带苏妄去零号工坊，启动我藏在通风管道的反追踪装置。
那你呢？叶清欢急了，你要去星环卫总部？
那里全是奥列格的人！
陈洛抬头看向密道深处，那里不知何时亮起了两盏幽绿的——像某种巨兽的眼睛。
他摸了摸额间的印记，突然想起复制体最后说的第一千次轮回。
母亲手札里夹着的照片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年轻的母亲指向密道深处，父亲怀里的婴儿额间，同样有幽绿的印记。
我去唤醒她。他对着通讯器轻声说，昭昭的天枢，该认真正的主人了。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苏妄的尖叫刺穿耳膜：维克多！
你怎么出来的？！
陈洛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记得三小时前在遗迹入口，维克多为救他挡了机械兽的激光炮，胸口的源能甲烧出个焦黑的洞。
当时他用系统吞噬了那只机械兽的核心，顺手给维克多的伤口敷了源能药膏——现在想来，那药膏里混着他从苏妄实验室顺的清醒剂，能让人在重伤时保持意识三小时。
陈洛。通讯器里响起维克多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你该感谢我。
要不是我黑了遗迹的空间锁，你根本进不了旧神密道。
陈洛的源能手环突然震动——是维克多发来的定位，正是禁闭圣所的入口坐标。
但你最好快点。维克多低笑一声，背景里传来金属门开启的声音，奥列格的清道夫队已经出发了，他们接到的命令是......
通讯突然中断。
陈洛望着手环上跳动的红色追踪点，突然闻到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玫瑰香——和遗迹崩塌时从黑洞里吹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握紧水晶瓶，旧神印记的绿光在掌心流转。
密道深处的更近了，这次他看清了——那是两盏嵌在石壁上的青铜灯，灯油里浮着半片天枢武装的龙鳞。
第一千次轮回么？陈洛对着黑暗轻声说，嘴角勾起锋利的弧度，这次，我来当那个打破循环的人。
他转身走向密道深处，脚步声在石壁间激起回响。
而在星环城另一端的某间密室里，维克多望着通讯器里陈洛的定位，手指轻轻划过颈间的银链——链上挂着半块源能芯片，芯片里存着他偷录的，陈洛在遗迹里吞噬复制体的影像。
议长阁下。他对着空气说，您要的吞噬者，找到了。当陈洛的作战靴碾过密道最后一层碎石时，他腕间的源能手环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那是他自制的三级警报，意味着星环卫的机械军团已经封锁了从灰区到圣区的所有交通枢纽。
他脚步微微停顿，余光瞥见石壁上母亲的字迹正在逐渐变淡，就好像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
“哥，清欢姐让我把反追踪装置调到最大功率了！”通讯器里传来陈霜带着鼻音的声音，“她……她让我告诉你，拳谱最后一页的火漆印被烧了，是‘镜界归一’的残章。”
陈洛的手指在源能手环上快速敲击，调出了星环城的三维地图。
在零点零三秒内，他锁定了十二处可能的封锁点，然后又逐一排除——奥列格那老家伙最爱用“围三缺一”的把戏，真正的杀招藏在禁闭圣所正上方的悬浮平台。
“霜儿，去地下二层的备用电源箱。”他的声音平稳得如同精密仪器，“数到三百就切断圣区北区的源能供应，记得戴上防辐射护目镜。”
通讯器里传来陈霜抽鼻子的声音，接着是金属柜门被推开的清脆响声：“知道啦……哥，你答应过要带清欢姐去吃糖画的。”
“会的。”陈洛轻声笑了笑，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摸了摸胸口的水晶瓶，瓶身的温度已经上升到了三十七摄氏度——和林昭的体温一模一样。
三个月前在源能研究院，林昭喝醉后靠在他的肩头说“天枢的核心温度，是母亲源能核冷却前的最后读数”，此刻这温度正顺着掌心钻进血管，就好像在给他指引方向。
密道出口的金属门突然发出蜂鸣声。
陈洛后退半步，贴在墙上，看见门缝里渗出幽蓝色的光——那是机械军团的标识色。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环，定位显示距离禁闭圣所入口还有八百米，但机械兽的热感扫描波已经穿透了石墙。
“清欢，我需要两分钟。”他对着通讯器轻声说道。
“接着！”叶清欢的回应夹杂着拳风破空的声音，“苏妄破解了机械兽的声波频率，用这个！”
一个银色圆盘从门缝里飞了进来，撞在陈洛的脚边。
那是用武馆护阵材料做的干扰器，表面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是叶清欢的血。
陈洛蹲下身子捡起时，指尖触到了圆盘边缘的刻痕，是她用指甲划的“洛”字。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金属撕裂的轰鸣声。
叶清欢的喘息声变得粗重起来：“镜界归一·启！”
陈洛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见过叶清欢练拳，却从未见过她动用家传禁招——她的发带崩断，青丝混着血珠飘起，拳峰处浮现出金色纹路，每一拳都在空气中炸出涟漪。
那些原本锁定陈洛的机械兽突然停滞不前，有的前爪悬在半空，有的激光炮口还冒着青烟，却再也无法发射。
“时间差……是时间差！”苏妄的尖叫声夹杂着键盘敲击的声音，“清欢的拳意干扰了机械兽的量子时钟，它们的‘现在’和‘未来’错位了！陈洛，你有十五分钟，最多十七分半！”
陈洛没有回头。
他知道叶清欢此刻的状态——每维持一秒镜界，她的经脉就会多一道裂痕。
三个月前她跪在武馆废墟里说“这是师父的遗愿”时，他就该想到，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姑娘，会用最决绝的方式保护他的安全。
穿过三条被干扰器瘫痪的机械犬巡逻道，陈洛终于站在了总长办公室的星环浮雕前。
他摸出从灰区黑市淘来的源能解码器，指尖在浮雕缝隙里一勾——那里果然嵌着他上周替换的监控模块，表面还留着他用源能笔点的小红点。
“咔嗒”一声，浮雕缓缓转动，露出下方泛着冷光的金属台阶。
陈洛刚踏上第一级，系统面板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红光。
他下意识地按住太阳穴，就听见机械合成音在脑海里嘶吼：“检测到天枢武装共鸣频率！是否启动吞噬？”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蜂鸣声突然穿透所有防护，在耳道里形成共振。
他踉跄着扶住墙壁，看见前方黑暗中浮起一个半透明的虚影——是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少女，发梢泛着和天枢龙鳞一样的金色。
“你……是第一个能听见我声音的人。”少女的声音就像老式留声机，带着电流杂音，“他们叫我‘天枢核心AI’，可我知道，我是林昭母亲的意识残片。”
陈洛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林昭说过，天枢武装的核心是用她母亲的源能核温养的，却从未提过意识残留。
此刻系统面板的吞噬进度条突然开始跳动，从37%跳到49%，然后停在52%——那是他吞噬过林昭三次源能碎片后的数值。
“他们想格式化我。”少女的虚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眼底浮现出和林昭一样的琥珀色，“用新的人格模板，把我变成听话的战争机器。你怀里的水晶瓶……是陈教授留给你的钥匙，能唤醒真正的天枢。”
陈洛猛地摸向胸口的水晶瓶。
瓶身的温度骤然上升到五十度，烫得他倒抽冷气，却舍不得松开。
瓶身上父亲实验室的标识突然发出强光，在地面投出一个六芒星阵——和林昭天枢武装展开时的阵纹一模一样。
“倒计时开始。”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机械起来，“共鸣器启动需要三分钟，机械军团已突破叶清欢的镜界，剩余时间……”
警报声骤然响起。
陈洛抬头，看见台阶上方的金属门被激光炮轰开，十二台机械犀牛冲了进来，炮口全部对准他的心脏。
而在更远的地方，他听见叶清欢的闷哼声，还有苏妄撕心裂肺的喊声“清欢！”
“系统，吞噬共鸣频率！”陈洛咬着牙低声喝道。
视网膜上的进度条开始疯狂跳动，52%、68%、89%……当机械犀牛的激光炮即将发射的瞬间，他扑向台阶尽头的金属匣，指尖触到共鸣器的刹那，整个空间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少女的虚影再次浮现，这次她的嘴角勾起和林昭如出一辙的弧度：“有趣……你和那些只会利用我的人，不一样。”
机械犀牛的激光炮在陈洛背后炸响的同时，共鸣器发出刺眼的金光。
他望着手中流转着星轨纹路的共鸣器，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吞噬进度99%，还差1%……”
而在禁闭圣所的最深处，那道刻着“天枢本为锁神”的石壁后，传来锁链崩断的清脆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