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耳膜被系统提示音震得发疼，机械音里混着电流杂音，像根细针直扎进他太阳穴。
他盯着悬浮在视网膜上的淡金色对话框，命运重构·终极模式几个字泛着冷光，下方标注的消耗关键记忆让他喉结动了动——上一轮轮回里，他刚在档案馆最深处找到母亲实验室的门禁卡，卡片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咖啡渍，是她最爱的蓝山味。
确认。他咬字清晰，指尖虚点在按钮上。
视网膜突然炸开一片暖黄的光。
是母亲。
她穿着白大褂蹲在地上，正给五岁的小霜系歪掉的鞋带。
陈洛记得那天暴雨，实验室的警报器响得人心慌，可母亲的手温透过薄毛衣渗进他后背，轻声说：洛洛别怕，妈妈只是要去做个重要实验。
画面开始模糊，像被撒了水的老照片。
陈洛本能地想抓住那缕暖光，可指尖刚碰到母亲的发梢，记忆便碎成星尘，顺着系统吞噬的纹路钻进他掌心。
剧痛从眉心炸开。
陈洛踉跄两步，膝盖撞在祭坛边缘的古魔法阵上，青灰色的阵纹却突然泛起幽蓝——那是父母实验数据的颜色，是艾莉娅说的第三十三道刻痕。
现在，轮到我了。他抹去嘴角的血，抬头看向悬浮在头顶的时间锁链。
十八道幻影同时发出尖啸，锁链上的源能议会徽章突然迸出刺目红光。
陈洛能看见锁链内部的数据流在疯狂重组，那些被他吞噬的因果印记正像钢钉般楔进数据缝隙——上一轮他剥离的暗红印记，上上轮那道带着火药味的灼痕，还有最开始那道沾着妹妹眼泪的淡粉。
吞噬法则，逆向引导。他张开双臂，掌心的纹路如活物般窜上锁链，解析逻辑层。
空气里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
锁链最粗的那根突然扭曲成螺旋状，表面的金色咒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暗黑色的金属质地——那是源能议会用十二位圣魔导的生命力锻造的命运锚，专门用来困死所有试图揭露真相的人。
你疯了！卡洛斯的声音从锁链深处传来，这次他的铠甲不再是威严的银白，而是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左眼的时间沙漏正疯狂倒转，逻辑层是轮回的根本，你会连自己都......
连自己都怎样？陈洛打断他，指尖重重按在锁链与祭坛连接的节点上。
系统进度条在视野边缘疯狂跳动，60%、61%、62%，淡金的光顺着他的血管往全身窜，是变成你们养在笼里的金丝雀？
还是像我父母那样，被抹得干干净净？
锁链突然发出垂死的哀鸣。
陈洛能感觉到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正顺着手臂往他意识里钻，是卡洛斯的精神力，带着腐烂玫瑰的味道。
他皱了皱眉，反手抓住那缕精神力，直接丢进吞噬空间——那里还锁着奥列格派来的十二支清道夫小队，此刻正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
我不是棋子。他仰起头，声音里带着金属刮擦般的锐度，我是规则的重塑者！
轰——
整座回廊剧烈震荡。
最粗的那根锁链从中间断裂，飞溅的金属碎片划破陈洛的脸颊，血珠刚落下便被吞噬纹路吸走，转化为更浓烈的金光。
剩下的锁链像被抽走脊椎的蛇，软绵绵地垂落在地，幻影们的脸瞬间失去狰狞，变成无数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灰区被清道夫烧死的老乞丐，武馆前替叶清欢挡刀的学徒，还有林昭在战场撕心裂肺喊他名字的模样。
卡洛斯从虚空里跌出来，这次他连铠甲都不剩，只剩一团扭曲的光雾。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议会的......
我知道。陈洛抬手，掌心凝聚的光团精准地砸向光雾最亮的那点——他早在上一轮轮回就解析出，那是卡洛斯的时间核心他们怕的不是我吞噬源能，是怕有人能跳出他们写好的剧本。
光雾剧烈收缩，像被戳破的气球。
卡洛斯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飘在风里的灰烬：你......终究成了他们害怕的样子。
最后一点光雾消散时，陈洛听见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罕见的温柔：吞噬成功，时间核心已融合。
当前吞噬进度：78%。
祭坛突然安静下来。
陈洛转身看向档案馆的方向，艾莉娅还站在银色核心前，她手环的蓝芒比之前暗了许多，发梢沾着锁链崩解时的金属碎屑。
他注意到她的手指正微微颤抖，按在核心刻痕上的位置，和母亲实验室门禁卡的纹路几乎重合。
艾莉娅。他走过去，伸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掌心还在渗血，血珠滴在核心上，竟激起一串淡蓝的涟漪，等我处理完奥列格......
不用等。艾莉娅突然抬头，她的眼睛里有星环城圣区的极光在流动，你现在，就有足够的能量。
陈洛的指尖悬在她手腕上方半寸。
他能感觉到，刚才吞噬时间核心时溢出的能量正顺着血管往指尖涌，带着某种滚烫的、想要保护什么的冲动——像极了妹妹陈霜被清道夫围住时，他握着碎酒瓶冲上去的那股子狠劲。
回廊的穹顶开始往下掉碎石。
陈洛低头看了眼腕表，上面的时间显示为第49次轮回·0:00——这是他第一次在轮回结束前看到零点。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缕能量轻轻按在艾莉娅手背上。
这是预支。他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等我掀了源能议会的桌子，再给你补一份大的。
艾莉娅笑了。
她的手环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照亮了陈洛身后断裂的锁链，还有锁链尽头——那里隐约能看见星环城的轮廓，圣区的尖塔在蓝光里泛着冷白，像一把倒悬的剑。
艾莉娅的指尖突然泛起与陈洛掌心相同的淡金纹路，那些曾被时间锁链侵蚀的暗斑像退潮的海水般从她手背褪去。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眼尾洇开两团淡红，像是被某种温热的记忆烫到了。
陈洛能听见她喉间溢出破碎的气音，像风吹过古老唱片的纹路——那是他在第37次轮回里，从她私人终端里截获的实验室录音，当时她正用德语念诵母亲留下的实验日志。
你是......她的瞳孔缓缓聚焦，落在陈洛沾着血渍的领口，那里别着半枚齿轮胸针，是灰区零号工坊的标志，那个从灰区来的孩子？
陈洛的手指在半空顿住。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艾莉娅时，她作为议会档案管理员，连看灰区方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滩脏水。
可此刻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尾音带着他从未听过的颤，像极了小霜生病时喊的调子。
我曾经是。他扯动嘴角，伤口被拉得生疼。
回廊的穹顶又落下块碎石，擦着他耳畔砸进祭坛的魔法阵，溅起一串幽蓝火星。
这火星让他想起昨晚在灰区巷子里，小霜举着荧光棒追着他跑，说要给他补过27岁生日——那根荧光棒现在还塞在他外套口袋里，塑料壳上沾着她的草莓味唇印。
轰——
整座回廊突然倾斜45度。
陈洛本能地扶住艾莉娅后腰，却在触到她肩胛骨时顿住——那里有道旧伤，形状像朵扭曲的玫瑰，和母亲实验室安全日志里记录的3·17清道夫突袭事件受害者特征完全吻合。
原来她不是高高在上的档案管理员，是当年躲在实验台底下，看着他父母被拖走的幸存者。
你以为逃出了牢笼？
奥列格的声音像生锈的钢锯，从回廊与现实的缝隙里挤进来。
陈洛抬头，看见锁链断裂处渗出暗红雾气，雾气里浮着只血瞳，是奥列格惯用的精神投影。
那血瞳扫过他时，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是他第49次听见这个声音，前48次里，每次奥列格说，下一秒就会有清道夫冲进零号工坊，把小霜的课本撕成碎片。
你只是走进了更大的陷阱。血瞳突然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翻涌的数据流，净化协议的密钥......
够了。陈洛打断他。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太阳穴处震动，那是吞噬时间核心后新增的因果感知在预警——奥列格的话里藏着三个谎言，两个半真半假的威胁，和最关键的，密钥的位置正在他意识深处浮现，像颗被擦亮的星子。
艾莉娅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指甲掐进他皮肤，力道大得反常：别信他说的陷阱，那是......话音未落，她的眼神又开始涣散，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拽回现实。
陈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祭坛中央的银色核心正发出蜂鸣，表面浮现出一行血字：意识连接即将断开。
撑住。他低声说，另一只手按上核心。
系统进度条在视野里疯狂跳动，78%、79%、80%——这是他吞噬时间核心后第一次主动控制能量流动。
艾莉娅的指尖重新泛起金光，她的嘴唇动了动，这次陈洛听清了：密钥......在你妹妹的......
意识突然被抽离的感觉像坐过山车俯冲。
陈洛的胃里翻涌着酸水，等感官重新归位时，他正站在档案馆地下三层的密钥终端前。
终端屏幕泛着冷白的光，上面的系统提示还在闪烁：净化协议已解密，是否执行全局覆盖？
他的指尖悬在键上方半寸。
窗外传来星环城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是圣区的清道夫车队——奥列格的陷阱，终究还是来了。
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终端下方的全息投影上：那是小霜的实时定位，绿色光点在灰区零号工坊的位置稳稳跳动，旁边标注着。
霜，等我回家。他轻声说。
这句话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他想起小霜第一次学系鞋带时，把两只鞋绑成死结，蹲在地上哭；想起她高考那天，他翻遍整个灰区给她买到热豆浆；想起上轮轮回结束前，她被清道夫按在墙上，却还在喊哥哥快跑。
指尖落下的瞬间，终端屏幕突然变成血红色。
警告！
检测到外部入侵！机械音带着刺啦的电流声，全局覆盖程序被篡改，建议立即......
陈洛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终端接口处渗出黑色黏液，那是源能议会特有的蚀能病毒，专门用来吞噬电子设备。
更让他寒毛倒竖的是，黏液里浮起半张脸——奥列格的脸，正咧着嘴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金属牙齿。
警报声骤然炸响。
陈洛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墙面。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疯狂吞噬蚀能病毒，进度条从80%跳到82%，但病毒蔓延的速度更快，已经爬上了终端的操作面板。
这就是你要的自由？奥列格的声音混在警报里，像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嘲笑，现在，和你的净化协议一起......
闭嘴。陈洛打断他。
他的掌心泛起吞噬纹路，直接按在终端的病毒源上。
剧痛从手掌窜到天灵盖，但他的眼睛亮得吓人——他看见病毒里藏着条数据链，链的尽头，是小霜所在的零号工坊，正在被涂成血色。
终端屏幕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陈洛眯起眼，隐约看见白光里浮现出母亲的脸。
她的嘴型在动，他看懂了那两个字：快跑。
但他没有动。
他的手指在病毒里摸索，终于触到了那串金色的代码——净化协议的最终指令。
当他将指令输入的瞬间，整座档案馆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像极了母亲实验室里，警报响起前的模样。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陈洛听见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他从未听过的紧迫感：吞噬进度突破85%，检测到规则类存在......
话音未落，档案馆的穹顶突然裂开道缝隙。
月光从缝隙里漏下来，照在陈洛沾血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