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梭划破圣区的穹顶防御网时，陈洛的后颈神经接口传来细密的刺痛。
那是阿尔忒弥斯的意识在识海里翻涌，将天枢武装的实时坐标投影在他视网膜上——核心舱位于圣区最顶端的「星穹塔」，整座建筑由源能水晶浇筑而成，此刻在夜色中泛着冷白的光，像一柄倒悬的长剑。
林昭的手指始终扣着他手腕的脉门。
源能者特有的温热透过皮肤渗进来，混着她军大衣上残留的火药味，让陈洛想起三天前雨林里那枚擦着他耳际炸开的流弹。
当时也是这样的温度，她用身体护住他时，后颈渗出的血在迷彩服上洇成暗红的花。
“到了。”林昭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飞梭尾部喷出幽蓝的推进焰，精准悬停在星穹塔第108层的空中平台。
舱门开启的瞬间，陈洛被圣区特有的冷冽空气呛得眯起眼——这里没有灰区的铁锈味，只有源能水晶蒸发时的甜腥，像某种精心调配的毒药。
林昭率先跳出去，军靴在金属平台上敲出清脆的响。
她的月桂胸针突然亮起刺目的银光，空中平台的防御结界应声碎裂，露出嵌在墙面的生物识别锁。
“母亲的血契。”她侧过脸，发梢扫过陈洛的下巴，“只有林家人的源能频率能解开。”
陈洛看着她指尖的幽蓝源能没入锁孔。
识别屏上的红光转为翠绿时，他后颈的刺痛突然加剧。
识海里那幅天枢架构图开始扭曲，原本清晰的零件轮廓被一团暗红色代码覆盖，像泼在宣纸上的血。
“昭昭。”他抓住她的胳膊，“阿尔忒弥斯在警告我，系统里有……”
“我知道。”林昭的瞳孔再次泛起暗红，机械音混着她的声线溢出，“净化协议，三级危险。”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按在识别锁上，“你的吞噬能覆盖它。阿尔忒弥斯说，你的源能触须是活的代码。”
核心舱的门在两人掌心下轰然洞开。
陈洛的呼吸骤然一滞——整面墙都是天枢武装的投影，银色机甲悬浮在半空中，关节处流转的源能光带像流动的银河。
林昭的军大衣被气流掀起，她仰头望着机甲，喉结滚动：“我七岁时，母亲就是在这里教我启动第一式‘天枢引’。”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陈洛猛地转头，看见墙上的监控屏亮起猩红的“入侵”字样。
奥列格的脸出现在画面里，络腮胡因为愤怒而抖动，“林少校，擅自闯入核心舱可是叛国罪。”他身后的控制台泛着幽光，“更可笑的是，你以为靠那个灰区的虫子就能夺走天枢？它的核心协议早被议会改写了七次！”
林昭的手指已经按上机甲的能源接口。
源能从她指尖涌出，沿着接口爬向机甲，像蓝色的藤蔓。
“改写？”她轻笑一声，机甲眼部的光锥突然亮起，“母亲在原始代码里藏了我的基因锁。阿尔忒弥斯，启动‘归主’程序。”
陈洛的识海炸开白光。
他看见阿尔忒弥斯的意识体在架构图里狂奔，所过之处，暗红色的净化协议像被火灼烧的蛛网般碎裂。
但总有新的暗红代码从角落涌出，将缺口重新补上。
“是奥列格在远程注入！”他咬着牙，源能触须从后颈接口窜出，缠上林昭的手腕——那是他吞噬阿尔忒弥斯时获得的能力，能将自己的意识转化为数据流。
两股源能在接口处交汇。
林昭的额头渗出冷汗，军帽滑落在地，露出耳后淡青色的血管。
陈洛能清晰感知到她的源能频率，像一首混乱却激昂的战歌，正与阿尔忒弥斯的机械韵律磨合。
当最后一段净化协议被触须绞碎时，他听见林昭低喘：“成了……天枢现在属于——”
“属于议会！”奥列格的怒吼从扩音器里炸响。
监控屏突然黑屏，取而代之的是天枢机甲关节处暴起的紫电。
陈洛的识海传来剧烈的灼烧感，阿尔忒弥斯的意识体被一团黑红色代码包裹，发出尖锐的警报：“终焉裁决模式启动，目标锁定林昭、陈洛，十秒后执行净化。”
林昭猛地拽着陈洛扑向控制台。
机甲的光束炮已经在充能，蓝光在两人脚边炸出焦黑的坑。
“密码！”她扯开陈洛的衣领，将他的神经接口按在控制台上，“用你的吞噬覆盖主控程序，假装系统崩溃！”
陈洛瞬间明白她的意图。
他调动识海里所有阿尔忒弥斯的残留代码，在控制屏上伪造出数据流断裂的乱码。
奥列格的脸再次出现在监控里，这次他的瞳孔因为狂喜而收缩：“崩溃了？哈哈哈哈，你们以为能——”
“九秒。”阿尔忒弥斯的机械音突然变得轻柔，“八秒。”
陈洛看着奥列格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
对方穿着笔挺的星卫浴总长制服，手里握着源能手枪，枪管还在冒烟——显然他刚才是从另一部电梯冲过来的。
“现在，”林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三秒。”
奥列格的脚步在控制台前顿住。
他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系统崩溃”提示，嘴角勾起冷笑，正要抬手开枪，却听见头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
天枢机甲的眼部光锥突然转为血红色。
它原本垂落的右臂缓缓抬起，光束炮口的蓝光不再稳定，像被风吹乱的烛火。
陈洛的识海里，阿尔忒弥斯的意识体终于挣脱了黑红色代码的束缚。
她发来一段简短的信息，带着几百年前那位林将军编写代码时的温度：“主人，该回家了。”
奥列格的手指扣紧扳机。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天枢机甲的能源核心深处，一段被陈洛用吞噬法则改写的代码，正随着林昭的源能频率，开始缓缓运转。
奥列格的扳机扣到一半时，后颈突然泛起刺骨的寒意。
这是他作为星卫浴总长二十年，经历过三百次刺杀后养成的直觉——死亡正在逼近。
他猛然后仰，源能手枪的子弹擦着林昭的发梢钉进墙里。
但那道寒意并未消散，反而顺着脊椎窜上头顶。
天枢机甲的光束炮口突然朝下，蓝光在金属地面犁出半米深的沟壑，却并非对准他们。
奥列格转头的瞬间，瞳孔剧烈收缩——光束炮的目标，竟是他自己！
不可能！他嘶吼着翻滚躲避，左肩还是被擦过的光束灼出焦黑的洞。
机甲的机械臂如钢铁巨蟒绞来，他抬手射出三发追踪弹，却见机甲胸甲弹出六片源能盾，精准拦截了所有弹体。你根本没权限！
核心协议是我亲自——
协议？林昭擦了擦脸颊的血珠，军大衣下的源能纹路亮起幽蓝光芒。
她的手指按在天枢的能源接口上，与机甲同步的心跳声在陈洛识海炸响，我母亲在编写天枢时，给每个零件都刻了林家人的源能指纹。
你改得了代码，改不了这具机甲的。
机甲的机械爪在奥列格身侧砸出深坑，震得他耳骨发疼。
陈洛看着奥列格扭曲的脸，后颈的神经接口突然发烫——阿尔忒弥斯的意识洪流裹着金色数据涌入，系统面板的进度条地跳了27%。
【吞噬进度：73%→100%】
【系统提示：检测到可吞噬对象为机械意识体，触发特殊进化——解锁「武装逻辑复制」权限。
当前可解析目标：奥列格·伊凡诺夫（星卫武装·审判者）】
陈洛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三天前在灰区巷战，奥列格的部下正是靠着这种能硬化皮肤的武装，硬生生扛下了他七次源能冲击。
此刻奥列格后背的星卫徽章正在渗出暗紫色源能，那是武装启动的前兆。
他下意识抓住林昭的手腕，源能触须顺着两人交叠的皮肤窜向控制台——既然能吞噬人际关系，复制武装逻辑应该...
陈洛！林昭突然低喝。
陈洛抬头，正看见天枢的机械爪悬在奥列格咽喉上方十厘米处。
机甲眼部的红光转为林昭瞳孔的幽蓝，原本暴戾的能量波动变得温驯，像被主人唤回的猎犬。
奥列格瘫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
他盯着林昭身后悬浮的机甲，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就算你拿回天枢又如何？
议会的武装军团已经包围星穹塔，三秒后——
三秒够做很多事。林昭打断他。
她指尖的源能如游蛇钻进控制台，全息投影里跳出天枢的权限界面。
陈洛看见代表绑定者的位置正疯狂闪烁，从星能议会奥列格·伊凡诺夫未知，最终停在二字上，泛着灼目的金芒。
现在，林昭转身看向陈洛，汗水顺着下颌滴在他手背上，它不再是议会的战争机器。她的声音轻了些，像在说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秘密，而是...能守护重要东西的武器。
陈洛望着她染血的军徽，突然想起灰区破楼里，妹妹陈霜抱着受伤的流浪猫说要保护它时的眼睛。
原来最锋利的剑，真的可以用来守护最柔软的光。
警报声突然变调。
陈洛抬头，透过星穹塔的透明穹顶，看见圣区的天空裂开一道银白的光痕。
那光痕像被利刃划开的幕布，露出后面翻涌的暗紫色云团。
某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压迫感顺着源能网络蔓延，连天枢的能源核心都泛起细微的震颤。
林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手指不自觉扣紧陈洛的手腕。
奥列格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那道光痕，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不可能...预言里的明明还要三十年才会...
裂隙？陈洛皱眉。
阿尔忒弥斯的意识突然涌来大量模糊记忆——古魔法典籍里关于源能之乱的记载，源能议会封禁的天外之物档案，还有父母笔记里反复出现的裂隙屏障四个字。
昭昭。他握紧林昭的手，系统面板上武装逻辑复制的权限正在闪烁，奥列格后背的星卫徽章仍在渗出暗紫源能，不管那是什么，我们得先——
整座星穹塔剧烈震动。
天枢机甲自动展开防御立场，将两人护在中央。
陈洛看见奥列格趁着混乱冲向安全通道，却在门口被机甲的机械爪拦住。
林昭取出战术手铐扔过去：先解决眼前的。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军人的冷硬，但指尖仍轻轻蹭过陈洛掌心，像在确认他还在。
陈洛低头，系统面板上星卫武装·审判者的解析进度已经跳到37%。
他望着穹顶外越来越大的光痕，喉结滚动。
父母死亡时的血色，妹妹蜷缩在破沙发上的颤抖，林昭护在他身前的温度，此刻都在识海里翻涌。
阿尔忒弥斯。他在意识里轻声呼唤，准备好吞噬一切需要吞噬的。
机械意识体传回一段轻快的代码波动，像在回应他的誓言。
而穹顶外的光痕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那是比源能更古老，比魔法更危险的存在。
但此刻，陈洛望着身边持剑的女人，望着脚下重新认主的机甲，突然笑了。
该来的，总会来。
而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躲在灰区，连眼泪都不敢流的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