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像淬了毒的钢针，扎进陈洛的太阳穴。
他抱着苏妄的手臂紧了紧，女孩的体温透过防护服渗进来，像团将熄未熄的火。
全息投影的红光映在通道墙壁上，把林昭的脸割成明暗两半——她的通讯器贴着耳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总部密令。”林昭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天枢武装的肩甲在震动中发出细微摩擦声，“所有与‘零号工坊’关联者，就地正法。”她突然扯下通讯器摔在地上，金属外壳撞出火星，“他们连星环卫的加密频道都黑了，现在整个圣区的净化部队都在往这边压。”
陈洛望着地上碎裂的通讯器，喉结动了动。
蓝影最后的笑容突然浮现在眼前，还有他说“替我看看太阳”时，指节上未消的灼伤——那些灼伤和十二岁那年父母实验室门口的焦痕，重叠成同一种颜色。
“走地下管道。”叶清欢突然开口。
她的太初拳套泛着青灰色微光，拳峰抵在墙面某处，“三小时前我查过，这条管道能通到灰区外围。”她转头时，发梢扫过陈洛肩头，“我试过，管壁有古魔法阵隔绝源能探测。”
林昭扯下护目镜别在腰间，露出眉骨处一道新添的擦伤：“我在管道入口设过三重伪装，除非——”
“先动再说。”陈洛打断她。
苏妄在他怀里轻哼一声，睫毛颤得像受了惊的蝶。
他低头时，看见女孩颈侧的源能芯片闪着幽蓝微光，那是三天前他为她修复的——当时她躺在实验室血泊里，说的第一句话是“数据不会说谎，但说谎的人会制造数据”。
地下管道的霉味裹着铁锈味涌进来时，陈洛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叶清欢的拳套“叮”地轻响，她挡在最前面，拳意如暗流在空气中游走：“停。”
前方转角处传来皮靴踏水的声响。
林昭的天枢武装瞬间展开，银色臂甲弹出激光刃，在黑暗中划出冷冽的弧：“是净化部队的战术靴。”她侧耳听了两秒，瞳孔微缩，“至少三十人，带源能屏蔽器。”
陈洛把苏妄轻轻放在管道侧壁的凹槽里。
女孩的手指无意识勾住他袖口，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按动量子键盘磨出来的，和他写代码时指尖的茧，形状竟有些相似。
“他们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陈洛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叶姐的古魔法阵三天前才布的，林昭的伪装昨晚刚改。”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水痕里的金属碎屑，“这是天枢武装的定位芯片残片，型号……和你臂甲里的一样。”
林昭的激光刃“嗡”地暴涨三寸。
她扯开臂甲接口，露出里面嵌着的菱形芯片——本该是幽绿的指示灯，此刻正泛着刺目的红。
“行为预测AI。”苏妄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不知何时已经支起便携式终端，指尖在全息键盘上翻飞，发梢沾着管道顶部滴落的水，“议会半年前就在星环卫高层植入了这套系统，通过分析行动模式、人际关系网，预测目标下一步动向。”她抬头时，眼底映着终端的蓝光，“你们上周在灰区救那个卖花阿婆，前天帮武馆修屋顶，昨晚在零号工坊改自毁程序……这些数据都成了AI的饲料。”
“所以蓝影的牺牲，也是他们预测的一环？”叶清欢的拳套发出闷响，墙面裂开蛛网状纹路。
她转身时，发带松开一缕，在身后荡出深色的弧，“他们算准我们会走地下管道，算准我们会为了救同伴暴露位置。”
陈洛望着终端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系统面板突然震动。
【社会规则吞噬进度：18%】的提示在视网膜上闪烁，像团逐渐涨大的火。
他蹲下来，与苏妄平视：“能干扰它吗？”
苏妄的指尖突然停在半空。
她望着终端里翻涌的代码海，忽然笑了——那是种带着疯劲的笑，像看见最完美的实验品，“干扰？不，我要给它喂点假数据。”她扯下颈间的源能项链，那是用陈洛半年前给她的星陨碎片做的，“记得你说过，异常的最高境界，是让规则自己变成异常。”
管道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林昭的激光刃已经抵住转角处，能看见净化部队头盔上的探照灯，像无数双泛着冷光的眼睛。
苏妄的指尖重新落在键盘上。
终端屏幕里，一行行代码如黑色的蛇，正顺着星环城的通讯网络疯狂蔓延。
她抬头时，发梢滴下的水落在陈洛手背，凉得像预言：“等他们发现追的是我们伪造的撤离路线……”她的声音被逼近的脚步声切断，却在陈洛耳边清晰得像心跳，“就该轮到我们，给这场游戏改规则了。”管道转角处的探照灯光束已经扫到叶清欢的鞋尖。
苏妄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敲出残影，源能项链的蓝光顺着她的手腕爬上终端，像条活过来的星轨。
陈洛能听见她的呼吸声，一下比一下急，像台精密运转到极限的量子计算机。
“完成了。”苏妄突然扯断数据连接线，终端屏幕“滋啦”一声黑屏。
她仰起脸时，额角沾着管道壁滴下的污水，眼睛却亮得惊人，“他们现在正往东北区的垃圾处理厂冲呢，那边我埋了二十个热成像假人——足够拖半小时。”
林昭的激光刃唰地收回臂甲。
她摘下战术耳麦贴在耳边，听了两秒后扯出个冷硬的笑：“净化部队的指挥频道炸锅了，说目标在垃圾场释放源能波动。”她踢开脚边半块碎砖，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陈洛的裤脚，“走，旧城区的废弃磁轨站能通到灰区。”
叶清欢的拳套突然抵住陈洛后背。
她望着管道顶端垂落的霉斑，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有人在旧城区外围设了源能陷阱，三小时前还没有。”
陈洛的瞳孔微缩。
他想起蓝影临终前塞给他的芯片，里面存着星环城所有监控盲区的坐标——那些坐标，此刻正随着苏妄的假数据一起，被AI吞进肚子里消化。
“绕第三街区。”他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被苏妄勾过的位置，“我十二岁时在那片废楼里藏过父母的实验笔记。”
旧城区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领口时，陈洛听见了哭声。
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电子喉的机械杂音，从半坍塌的全息广告屏后传来。
叶清欢的拳套先一步冲了过去，青灰色拳意撞碎半面残墙，露出个缩在瓦砾堆里的身影——白大褂下摆沾着黑红的血，后颈插着半支注射器，正是源能研究院的首席助理周明雪。
“他们要……要烧了实验数据。”周明雪的电子喉发出刺啦声响，她颤抖着抓住陈洛的手腕，指甲缝里嵌着芯片碎屑，“7楼实验室……有你父母当年的……源能融合公式残页。”
陈洛的呼吸顿了顿。
十二岁那年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妈妈蹲在他面前，把沾着血的U盘塞进他口袋，说“小洛，帮妈妈保管好这个”；爸爸站在实验室门口，用身体挡住破门而入的清道夫，后背的防护服被源能刃烧出焦黑的洞。
“林昭，封锁楼道。”他蹲下来，把周明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叶姐，清掉二楼的监控。苏妄，黑了这栋楼的电力系统。”他转头时，目光扫过墙角闪烁的红色监控灯，“五分钟，够吗？”
苏妄已经扯下周明雪的电子喉，指尖在喉管接口处快速敲击：“四分钟。”她抬头时，嘴角沾着周明雪的血，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而且——”她晃了晃从周明雪白大褂里摸出的记忆卡，“他们要烧的数据，在我这儿。”
林昭的天枢武装在楼道口展开，激光刃在空气中划出防御网。
叶清欢的拳风扫过二楼，监控器“噼啪”炸成碎片。
陈洛背起周明雪往七楼跑，能听见楼下传来零星的枪声——是净化部队的先头小队追来了，但比预计的晚了整整三分钟。
安全屋的金属门在身后“哐当”锁死时，陈洛的视网膜突然泛起刺目的红光。
【社会规则压制已激活】
【吞噬效率降低至60%，埋尸吞噬宝物功能暂时关闭】
【当前进度：社会规则吞噬进度22%】
他脚步踉跄了一下，周明雪的电子喉在怀里发出轻响。
苏妄立刻扑到终端前，指尖在空气里划出数据洪流：“是源能议会的规则类源能术！他们调用了城市管理核心的‘秩序锚点’，用社会法则反过来限制系统……”她突然抬头，眼底的蓝光暗了暗，“就像用法律条文当刀子，割你的金手指。”
通讯器在这时震动起来。
银羽的脸出现在全息投影里，额角缠着渗血的绷带，背景音是此起彼伏的警报声：“议会启动了‘圣堂守望者’。”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什么听见，“那是……用源能和古魔法融合的战争兵器，每个都有S级源能修为。他们……他们要在十二小时内屠尽星环城所有异常个体。”
“包括我们？”林昭的手按在天枢武装的启动键上，指节泛白。
银羽还没说话，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那是种介于实体与能量之间的存在，像被揉皱的暗夜，擦过安全屋的防弹玻璃时，整面墙都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周明雪的电子喉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她指着窗外，瞳孔缩成针尖：“是……是守望者的‘巡夜者’！他们能……能看穿所有伪装……”
陈洛走到窗前。
玻璃上还留着黑影擦过的痕迹，像道凝固的黑雾。
他伸手触碰那痕迹，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不是物理伤害，而是某种规则层面的排斥，像被整个世界推了一把。
系统面板再次震动。
这次的提示没有文字，只有一行血红色的倒计时：11:59:58。
楼下突然传来金属撕裂的声响。
林昭的激光刃瞬间出鞘，叶清欢的拳套泛起刺目青光。
苏妄把终端塞进陈洛手里，数据洪流在她眼底翻涌：“他们来了。”
陈洛握紧终端。
周明雪的记忆卡还在他口袋里，隔着布料传来微微的热。
他望着窗外逐渐聚拢的黑暗，突然笑了——那是种带着锋芒的笑，像把终于从鞘里拔出来的刀。
“十二小时？”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清晰得能穿透整间安全屋，“够我，把他们的规则，吞个干净。”
窗外的黑影又掠过一道。
这一次，陈洛看清了那黑影的轮廓——是对机械构成的翅膀，骨节处流转着暗金色的源能纹路，像某种古老的魔法阵。
而在更远的天际线，三团更庞大的阴影，正破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