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踉跄着撞进金属门的瞬间，后颈的汗毛突然炸起。
门内的红光像浸了血的雾，裹着腐臭的臭氧往鼻腔里钻。
正中央的环形操作台上，七台泛着幽蓝的终端机排成北斗状，其中三台屏幕上跳动着扭曲的数据流，像被扼住喉咙的活物在挣扎。
“菜鸟，发什么愣？”左侧穿黑皮夹克的男人斜倚在控制台边，嘴里叼着根源能烟，火星在他眼底明灭，“上个月那小子就是站这儿发怔，结果被数据反噬成了傻子——现在还在医疗舱里流哈喇子呢。”他说着弹了弹烟灰，火星落在地面暗红色的斑迹上，“看见没？这地儿的血，比灰区屠宰场的都新鲜。”
陈洛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在耳膜上擂鼓——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控制台最里侧那台终端的编号，正与他昨夜在影七记忆里翻到的“源能战争核心档案库”尾数完全吻合。
他垂下眼，镜片后的瞳孔却在疯狂收缩。
系统提示音在视网膜上炸开：【检测目标数据含“陈如山（父）、林素（母）2075-2080年研究日志”，匹配度99.7%】
“去那台。”队长指了指最里侧的终端，转身时腰间源能剑的嗡鸣像某种警告，“三小时内清理完三级以上敏感数据，超时的话——”他没说完，金属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锁孔里传来机械咬合的脆响。
陈洛的手指刚触到终端的感应区，屏幕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
一行猩红的字浮现在数据洪流里：【删除指令执行人：唐九（源能议会特别事务组）】
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十二岁那年的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父母倒在血泊里，清道夫的皮靴碾过父亲的眼镜，母亲藏在胸针里的芯片碎片扎进他掌心。
原来那些被“意外销毁”的研究资料，根本是被唐九亲手锁进了这吃人的数据牢笼。
“菜鸟，手别抖啊。”黑皮夹克男人的嗤笑像根细针，“你抖一下，数据反噬能把你脑子搅成浆糊。”
陈洛深吸一口气，指腹在终端边缘的魔法阵纹路上轻轻一按。
系统的蓝光在他视网膜上流淌：【权限壁垒解析进度37%…检测到源能-魔法混合加密，建议植入伪造“议会升级协议”】他的指尖开始在虚拟键盘上翻飞，每一下敲击都精准得像精密仪器——这是他在零号工坊熬夜修了三年破终端练出的本能。
当最后一个字符输入完毕时，终端突然发出蜂鸣，原本灰色的权限等级条开始疯狂跳动：F→E→d→c…最终停在b级巅峰。
“我靠！”黑皮夹克男人猛地直起身子，烟头“啪嗒”掉在地上，“这小子怎么做到的？b级权限？老子在这儿干了五年都没摸过c级！”
陈洛没理他。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屏幕上那个锁着九道魔法阵的加密影像上。
当他输入父母的结婚纪念日作为密钥时，终端突然发出空灵的吟唱——那是古魔法阵启动的声音。
下一秒，他的意识被拽进一片纯白的空间。
“洛洛，听妈妈说。”
熟悉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直接剖开他伪装了十年的外壳。
林素的身影出现在虚空中，她的白大褂染着血，却还是那么温柔。
陈如山站在她身后，手按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那时候，妹妹陈霜还在妈妈肚子里。
“源能议会在偷换源能核心公式，他们想把整个星环城变成吸取源能的容器。”陈如山的声音带着血沫的腥甜，“这枚量子芯片里有证据，但议会的人已经来了…霜霜出生后，你要把芯片封进她后颈的朱砂痣里，只有直系血亲的源能能激活它。”
“洛洛，要保护好妹妹。”林素的手抚过他的脸，虚空中的触感却像风，“答应妈妈，别为我们报仇…要活下来，活得比他们更久。”
陈洛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想抓住母亲的手，指尖却穿透了那团光。
系统警报在他脑子里炸响：【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值92%，可能触发数据反噬！】他猛地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嘴里蔓延——这是他从十二岁开始用来保持清醒的办法。
当意识被拽回现实时，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终端屏幕上，加密影像的进度条停在99%，最后一帧是父亲将芯片按进母亲腹部的画面。
黑皮夹克男人正凑过来看，脸上的不屑换成了警惕：“你…刚才翻白眼了。”
陈洛扯了扯领口，露出个苍白的笑：“可能…数据太呛了。”他的余光扫过终端右下角的时间——距离队长离开已经过去了两小时五十七分。
同一时间，圣区最高塔的顶层。
唐九捏着红酒杯的手突然收紧，杯壁上的冰棱“咔”地裂开。
他面前的全息屏上，原本稳定的权限监控图正疯狂跳动，一个代表b级权限的红点像活物般在核心档案库区域游移。
“有意思。”他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指尖敲了敲桌面，“猎犬协议，二级预警。让灰鸦…再靠近点。”
终端前的陈洛突然打了个寒颤。
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闪烁：【检测到外部源能波动异常，冷铁+迷迭香浓度提升300%】他低头看向内袋里的青铜令牌，金色纹路正像活物般蠕动——吞噬法则的进度条，不知何时已经跳到了63%。
门外，灰鸦的黑色斗篷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泛着机械冷光的眼睛。
终端屏幕上，那个叫周延的男人的影像正被无限放大，他垂眸操作时的侧影，竟与十二年前那对被抹除的源能科学家有七分相似。
“猎物，要醒了。”她捏碎指间的迷迭香烟，火星落在地上，像某种即将燎原的预兆。
终端屏幕突然泛起刺目的紫斑，陈洛后颈的系统芯片发出蜂鸣——那是他与系统绑定的源能接口在发烫。
视网膜上的数据流里，原本稳定的权限监控条正被无数银线撕裂，像被一群饿狼啃食的猎物。
检测到二级猎犬协议锁定信号，来源：圣区最高塔。系统的电子音首次带上了锐响，建议立即切断连接，否则30秒后定位坐标将暴露至议会特别事务组。
陈洛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顿了半秒。
他能听见自己源能回路加速运转的嗡鸣——这是十二岁后每次生死关头才会触发的本能。
母亲影像里保护好妹妹的叮嘱在太阳穴炸开，他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陈霜趴在玄关给他系围巾的模样，发梢蹭过他手背的温度还残留在皮肤上。
覆盖程序需要多久？他的声音平稳得像精密仪器，右手却悄悄摸向腰间的青铜令牌——那是吞噬系统具象化的载体，此刻纹路里的金光正顺着他的血管往指尖钻。
7秒。但会消耗宿主当前30%源能储备。
终端屏幕在他话音未落时爆发出刺耳鸣叫。
陈洛感觉有根烧红的针正往脑仁里扎，额角的青筋跳得几乎要裂开。
他咬着后槽牙，将源能顺着系统接口疯狂灌进去——这是他上周吞噬一名c级源能者后才解锁的源能透支能力，代价是接下来三天必须靠营养剂维持体力。
但此刻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29、28、27...
当覆盖程序完成的提示音响起时，他眼前一黑，险些栽进控制台。
但他强撑着在最后0.5秒将父母的研究日志压缩成拇指大小的光团，塞进贴身的纳米口袋。
与此同时，终端里涌出大量乱码，其中混杂着一段伪造的三级污染数据——那是他用零号工坊修终端时攒下的报废代码，足够让议会的追踪者在垃圾数据里翻三天三夜。
菜鸟！
你他妈把终端搞炸了？黑皮夹克男人的吼声响彻金属屋。
陈洛抬头，看见原本幽蓝的终端屏此刻像着了火的蜂窝煤，火星子噼啪往外蹦。
男人的瞳孔缩成针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源能枪，却在触及枪柄的瞬间顿住——他看见陈洛的眼睛。
那是双被冷汗浸透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刀刃。
数据反噬。陈洛扯了扯领口，声音哑得像砂纸，但清理完了。他指了指终端右下角的完成度：100%。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最终骂骂咧咧地收回手，却没注意到陈洛藏在桌下的左手，正将那团伪造的污染数据碎片弹进通风管道。
金属门突然发出轻响。
陈洛的源能感知瞬间张开——那是比空气更轻的脚步声，带着冷铁与迷迭香混合的气味。
他在灰区摸爬滚打十年练出的直觉告诉他：来者不是刚才的队长。
周延。
低哑的女声像片落在水面的碎冰。
陈洛转头，看见阴影里站着个穿黑衣的女人。
她的脸被围巾裹了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他在影七记忆里见过的眼睛，眼尾有道极浅的疤，此刻正泛着某种近乎灼烫的光。
你不是第一个想查真相的人。她向前一步，金属地面在她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但你是唯一活着走到这里的。
陈洛的呼吸停滞。
他想起昨夜从影七记忆里翻到的画面：同样的黑衣，同样的围巾，在议会刑讯室里被抽得皮开肉绽，却始终紧咬着源能战争真相几个字。
系统在他视网膜上弹出提示：【检测目标为，人际关系网完整性87%】——那是他三天前在废弃仓库救她时吞噬的。
你该恨我。陈洛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三天前为了获取影七的记忆，他不得不吞噬了她部分源能，导致她昏迷了整整四十八小时。
我该恨议会。影七扯下围巾，露出脸上未愈的伤痕，他们杀了我师父，烧了我藏了十年的档案。她掏出枚银色芯片，直接塞进陈洛掌心，圣区地下能源阵列图。
你父母的研究里提到过，源能核心公式被篡改后，需要用这个阵列才能维持供能。
芯片很凉，凉得像陈洛十二岁那年握过的母亲胸针碎片。
他望着影七眼里跳动的光——那是他在妹妹眼里见过的，对真相的渴求。
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看那些数据时的眼神。影七转身走向通风口，黑色斗篷扫过地面的血斑，和我师父看星环城地图时一样。她的身影消失在通风管道前，声音却飘了回来，小心灰鸦，她的机械眼能看穿源能伪装。
陈洛捏紧芯片，突然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在脑子里炸开：【吞噬目标权限壁垒完成，规则类存在可被吞噬，当前进度：0%】
他的瞳孔骤缩。
视网膜上的系统面板正在重组，原本的吞噬进度条旁多了行猩红小字：【规则吞噬需满足：1.目标规则可被观测；2.宿主理解规则本质；3.吞噬过程不触发世界排斥】。
这只是开始。陈洛低声说。
他望着终端屏幕上逐渐熄灭的红光，突然想起母亲影像里的话：要活下来，活得比他们更久。而现在，他不仅要活，还要站在更高处，看那些曾碾碎他父母的人，如何被自己亲手建立的规则反噬。
金属门在这时轰然开启。
队长的身影笼罩进来，源能剑的嗡鸣比之前更响。
他扫了眼报废的终端，又看了看陈洛苍白的脸，突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上面来消息了。他拍了拍陈洛肩膀，力道重得像块铁，技术支援组缺个能搞定b级权限的小子，明天去圣卫大楼报道。
陈洛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望着队长背后透进来的光，那光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像极了记忆里母亲实验室的阳光。
系统面板上，规则吞噬的进度条突然微微颤动——他知道，属于陈洛的时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