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山的露营地埋在白桦林深处,暮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慢悠悠地盖住了最后一缕阳光。林墨把巡逻用的手电筒往腰上一别,看着苏晚正在检查工具箱里的扳手和绳索,金属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今晚轮到咱们巡逻了。”林墨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滚进草丛,惊起几只萤火虫。露营地刚贴出通知,说最近有黑熊下山觅食,要求每晚安排游客轮流巡逻,她们俩自告奋勇报了名。
苏晚把一把短柄斧头塞进帆布包:“你走前面,我断后。”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动了林子里的什么,“记住,遇到情况别乱跑,往我身后躲。”
“凭什么我走前面?”林墨不服气,掂了掂手里的手电筒,“我拍过熊,知道它们怕强光。”她去年在可可西里拍藏羚羊时,远远见过野熊,知道只要不主动挑衅,它们一般不会攻击人。
“就凭你走路总踩树枝。”苏晚弯腰系紧靴带,军绿色的裤脚被露水打湿,贴在脚踝上,“走前面能提前发出动静,熊听到了多半会躲开。”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在后面能盯着四周,万一有情况,能立刻护着你。”
林墨没再反驳。她确实走路不轻巧,上次在雪地里追兔子,踩断的枯枝能堆成一小堆。苏晚的安排看似简单,却藏着她惯有的细心——把最显眼的位置留给自己,把需要警惕的后方留给她更放心的人。
巡逻路线是沿着露营地的围栏绕一圈,大概两公里。林墨打开手电筒,光柱在白桦林间晃动,照得树干上的眼睛状纹路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她故意把脚步踩得很重,枯枝断裂的“咔嚓”声在林子里传得很远。
“慢点晃手电。”苏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强光扫得太快,容易错过暗处的动静。”
林墨放慢速度,光柱稳稳地照向前方的路面。她能听到身后苏晚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像个精准的节拍器,让她莫名觉得安心。有次光柱扫过围栏外的灌木丛,看到一团黑影闪过,她吓得猛地停住,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
“别动。”苏晚立刻走到她身边,斧头握在手里,眼神警惕地盯着黑影闪过的方向,“是鹿,别怕。”
林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只傻狍子从灌木丛里探出头,圆溜溜的眼睛在暗处亮晶晶的,见她们没动,居然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后背已经沁出冷汗。
“这就是让你走前面的原因。”苏晚把斧头重新背好,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真遇到熊,你这反应速度,跑不过它。”
林墨哼了一声,心里却清楚,刚才那一瞬间,苏晚把她往身后挡的动作,快得像条件反射。她们继续往前走,林墨的脚步轻了些,开始留意路边的动静,苏晚则时不时用手电筒照向围栏的角落,检查有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走到露营地的取水点时,林墨发现水管接口在漏水,地上积了一小滩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这里漏水了。”她蹲下去看,“明天得告诉管理员修修,不然结冰了容易摔人。”
苏晚从包里掏出防水胶带:“先缠上。”她蹲下来,用手电筒照着接口,手指在湿滑的金属上灵活地缠绕胶带,动作熟练得像在修房车的水管,“这样能撑到明天。”
林墨举着手电筒给她照明,看着她专注的侧脸被光柱分成两半,一半亮,一半暗,像幅对比强烈的画。她突然想起白天在露营地看到的老夫妻,老爷子在搭帐篷,老太太就在旁边递钉子,动作间的默契,和她们此刻一模一样。
巡逻快结束时,天边升起了月亮,把白桦林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墨的手电筒快没电了,光柱变得昏黄,苏晚就走在她左边,用自己的强光手电照着两人中间的路,让她刚好能看清脚下。
“你看,”林墨指着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是圆的。”
“嗯。”苏晚抬头看了一眼,“明天会是好天气。”
回到帐篷时,其他露营者都睡熟了,只有虫鸣在林子里此起彼伏。林墨钻进睡袋,听着苏晚在外面收拾巡逻工具,突然说:“下次巡逻,我还走前面。”
“为什么?”
“因为你在后面,我踏实。”林墨的声音带着点困意,“就像房车的后轮,看着不显眼,却能稳住方向。”
外面的动静停了一下,然后传来苏晚低低的笑声:“那你就是前轮,得看清路。”
林墨笑着闭上眼,心里清楚,巡逻的分工从来不是谁保护谁,是彼此托底——你在前头探路,我在后面守着;你怕黑,我就多照点光;你粗心,我就多留意细节。就像这露营地的夜晚,有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再黑的林子,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第二天早上,管理员看到修好的水管接口,特意来道谢。林墨指着正在检查房车轮胎的苏晚,笑着说:“是她弄的,她最会修这些。”
苏晚抬头看过来,眼里的笑意和晨光一样暖。林墨知道,不管以后遇到多少需要巡逻的夜晚,只要她们还这样分工,就永远能把路走得稳稳的,把彼此护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