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咳咳…”马权又咳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在火舞和小豆的搀扶下,艰难地挪动脚步。
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丹田处如同被无数冰锥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铁剑那惊世骇俗的一击虽然解了燃眉之急,却也如同在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里又狠狠抽了一鞭子。
此刻,那柄暗红云纹流转的铁剑被自己当作拐杖拄着。
剑柄处传来的微弱脉动感,是支撑意识不散的唯一支撑点,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冰冷金属血肉相连的奇异感受。
火舞的状况同样糟糕。
毒素的侵蚀如同附骨之蛆,在精神高度紧张和体力彻底透支后变得更加活跃。
她(火舞)半边身子几乎麻木,搀扶马权的动作全靠意志在支撑,额头的冷汗混着尘土不断滑落。
小豆则成了三人中最“健壮”的一个,咬着牙,用小小的肩膀分担着马权的重量,稚嫩的脸上写满了超越年龄的坚毅。
但脚步也明显虚浮,大口喘着粗气。
身后那片被火箭弹余波肆虐过的山梁早已消失在视野之外。
掠夺者溃逃的烟尘也已平息。
但三人丝毫不敢放松。
铁剑引发的异象太过惊人,谁也无法预料是否会引来更恐怖的存在。
他们不敢走开阔地,只能沿着荒芜山谷和风蚀岩壁的阴影,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潜行。
时间在痛苦与煎熬中缓慢流逝。
日头从炙烤转为西斜,荒原的地貌也在悄然变化。
脚下坚硬龟裂的盐碱地逐渐被夹杂着碎石和枯草的沙砾取代,地势开始缓缓抬升。
远方,不再是单调的、热浪扭曲的地平线,而是出现了连绵起伏的、如同巨兽脊背般黝黑的山脉轮廓!
那些山脉高耸而荒凉,寸草不生,嶙峋的岩石在夕阳下投下巨大而狰狞的阴影。
“看地图…翻过前面那道缓坡…应该就到了…”火舞的声音虚弱沙哑,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份被汗水浸得发软的地图残片。
她(火舞)手指颤抖地指着上面一个模糊的标记点,周围是代表山脉的环状线条,“…磐石堡垒…据说就在这片被山脉环抱的平原腹地…”
希望,如同微弱的烛火,在绝望的深渊边缘摇曳起来。
翻越那道布满风化石的缓坡,几乎耗尽了三人最后的气力。
马权完全是依靠铁剑的支撑和火舞小豆的拖拽才爬了上去。
当坡顶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在脸上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如同巨大的碗底,被四周高耸陡峭的黑色山脉紧紧环抱!
平原上不再是纯粹的荒漠,稀疏的、枯黄的耐旱植被顽强地点缀其间,甚至能看到一些扭曲低矮的灌木丛。
一条早已干涸、只剩下宽阔河床的古老河道,如同巨大的伤疤,蜿蜒着伸向平原深处。
夕阳的金辉洒落在这片相对“富饶”的土地上,为荒凉镀上了一层悲壮的暖色。
“就是这里…地图上画的…环山平原!”小豆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小手指着前方。
马权拄着铁剑,强忍着眩晕感,极目远眺。平原腹地,在干涸河床的远端,夕阳的光线在蒸腾的地表热浪中扭曲、跳跃,形成一片朦胧的光晕。
就在那片光晕的中心,在扭曲的空气波纹之后——
一个庞大、规整、棱角分明的几何体轮廓,如同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地悬浮在地平线上!
那轮廓极其巨大,远超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废墟或掠夺者营地。
它由数个巨大的、方方正正的区块组成,棱角分明,结构冷硬,绝非自然造物!
夕阳的余晖落在某些棱角上,反射出金属特有的、冰冷而锐利的光泽!
虽然距离遥远,细节模糊,但那整体结构透出的厚重、坚固与人工雕琢的痕迹,无比清晰!
“堡垒?!”火舞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收缩,“是…是磐石堡垒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攫住了小豆的心!
他(小豆)几乎要跳起来:
“到了!我们到了!马叔!火舞姐!是堡垒!是堡垒啊!”
连日来的恐惧、疲惫、伤痛仿佛在这一刻都被那巨大的轮廓驱散了,小小的脸上绽放出纯粹而明亮的光彩。
马权的心脏也剧烈地跳动起来,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
希望!
历经九死一生,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那庞大的、金属质感的轮廓,与李国华描述的、传说中坚不可摧的“磐石堡垒”形象隐隐重合!
有了坚固的据点,有了可能的补给和庇护,火舞的毒、自己的伤、小豆的疲惫…似乎都有了解决的希望!
然而,就在狂喜即将淹没理智的瞬间,马权紧握着铁剑剑柄的手,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
这悸动并非之前那种同源共鸣的脉动感,更像是一种…警示?
带着一丝冰冷的不安。
几乎是同时,火舞也皱紧了眉头。
她(火舞)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动着因毒素而变得迟钝的风之感知。
“不太对…”她(火舞)的声音凝重,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平原,“风…从那个方向吹来的风…太‘干净’了。”
“干净?”小豆不解。
“没有烟尘,没有腐臭,没有血腥…什么都没有。”火舞的指尖萦绕着微弱的气流。
她(火舞)的脸色却越发苍白,“一片被山脉环抱、理论上应该聚集更多‘气息’的平原腹地…风却像被过滤过一样,只有纯粹的干燥和…死寂。这不自然。”
马权闻言,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了几分。
再次凝神望向远方那巨大的轮廓。
在夕阳逆光的背景下,在扭曲的热浪中,那轮廓确实雄伟清晰,周围…没有任何附属建筑的痕迹!
没有外围哨塔!
没有防御工事的残骸!
没有连接的道路!
它就那么突兀地、孤零零地矗立在平原中心,像一座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孤岛。
而且,随着光线角度的细微变化,那金属的反光似乎也过于…均匀和冰冷了?
少了些人类聚居地应有的烟火气和磨损感。
“还有…”火舞指向平原靠近他们方向的一片区域,那里散落着一些不起眼的、颜色较深的物体,“那些…像是废弃的车辆残骸?还有…弹坑?”
马权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光线。果然!
在稀疏的枯草和沙砾间,隐约可见几辆锈蚀得只剩骨架的卡车残骸,扭曲的金属在夕阳下泛着暗红。
附近的地面上,还散布着一些大小不一、边缘模糊的坑洼,像是被爆炸物反复蹂躏过。更远处,似乎还有几处焦黑的痕迹…
战斗的痕迹!而且看起来…并不算太遥远!
希望的光芒瞬间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磐石堡垒?
还是…一个吞噬了无数觊觎者的致命陷阱?
一个被强大势力占据或早已化为废墟的死地?
小豆脸上的兴奋也凝固了,看看远方孤寂的堡垒轮廓,又看看近处那些触目惊心的残骸和弹坑,小手不自觉地抓紧了火舞的衣角。
“李国华说…堡垒位置隐秘,易守难攻…”马权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深深的疲惫和警惕,“但他也说过…觊觎它的人很多…争夺从未停止。”
铁剑剑柄传来的那丝冰冷悸动仍未散去。
手中的剑,仿佛也在无声地印证着他的疑虑。
目标就在眼前,巨大的轮廓在地平线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
是历经磨难后的希望灯塔?
还是另一场更残酷风暴的起点?
马权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和身体的剧痛。
将铁剑拄得更稳,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平原通向堡垒的路径——
干涸的河床、稀疏的灌木丛、起伏的土丘…每一个都可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不管那是什么…”马权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我们都必须过去。我们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火舞默默点头,毒素带来的眩晕感让她更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整。
小豆也用力抿紧了嘴唇。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在坡顶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短暂地休整了一下,喝了几口浑浊的水,将最后一点能补充体力的干硬肉干分食。
马权尝试着引导丹田那丝微弱的暖流与铁剑的脉动相合,虽然无法恢复多少力量,但那种“人剑一体”的顺畅感,让握剑的手稳定了几分。
目标在望,希望与危机并存。
三人互相搀扶着,如同行走在刀锋之上,朝着平原腹地那巨大而沉默的轮廓,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片被群山环抱的、死寂中暗藏杀机的未知之地。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仿佛脚下的土地随时可能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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