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时间失去了刻度。
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在止痛药的微弱屏障后,依旧沉沉地压迫着马权的神经。
他(马权)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闷痛,而左腿被简陋夹板固定的部位,肿胀感如同不断充气的气球,压迫着冰冷的金属条。
他(马权)尸毒的寒意盘踞在心口,与丹田那缕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九阳热力做着徒劳的拉锯。
疲惫像湿透的棉被,重重裹住他(马权),拖拽着他(马权)的意识滑向深渊。
留下?
前进?
这两个念头在他(马权)混沌的脑海中激烈碰撞,每一次交锋都带来更深沉的绝望。
留下,是等死,是慢性腐烂,是眼睁睁看着希望(小雨)在时间流逝中熄灭。
前进,使他(马权)拖着这副残躯主动赴死。
前进,使他(马权)成为废墟中行尸或掠夺者唾手可得的猎物。
甚至可能倒在离银杏苑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冰冷的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麻木和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马权)。
他(马权)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消防斧冰冷的斧柄紧贴着他的掌心,那是他(马权)仅存的、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背包里那小半瓶水和两块饼干,是支撑他(马权)做出选择的最后砝码,却轻得让他心头发慌。
就在这意识在昏沉与剧痛间浮沉、抉择的念头几乎要将他(马权)撕裂时——
窸窣…咚!
一声极其轻微的、硬物碰撞的声音,从入口处那块半掩的水泥板边缘传来!
马权的心脏猛地一抽,瞬间从昏沉中惊醒!
所有疲惫和犹豫被冰冷的恐惧瞬间驱散!
他(马权)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右手条件反射地死死攥紧了消防斧柄!
他(马权)的左手则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连呼吸都屏住了!
谁?!
行尸?
不可能这么安静!
是那两个掠夺者去而复返?!
他们发现了入口?!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本就被汗水反复浸透的破烂衣衫。
他(马权)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入口处那道微弱的光亮缝隙,全身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
黑暗中,他(马权)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以及……入口处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带着犹豫的……呼吸声?
不是成年人的沉重喘息,更像是——
一个孩子压抑的、带着恐惧的吸气声?
马权的心跳得更快了,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混杂了惊疑。
他(马权)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静止,像一块冰冷的石头,连眼珠都不敢转动。
他(马权)调动起所有的警觉,试图捕捉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动。
几秒钟的沉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然后,入口处那块水泥板,极其缓慢地、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被向上推开了一条更宽一点的缝隙!
一线稍亮的天光(或许是月光?)斜斜地照射下来,在满是灰尘的地下室地面上投下一道苍白的光斑。
一个瘦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探进了半个脑袋!
那是一个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顶多十四岁。
乱糟糟的头发沾满灰尘和污垢,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一双眼睛却在微弱的光线下异常明亮。
小男孩带着野兽般的警惕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饥饿感。
他(小男孩)的脸颊深陷,颧骨突出,嘴唇干裂,身上套着一件明显大几号的破旧夹克,袖口磨损得不成样子。
男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过狭小的地下室。
他(小男孩)看到了靠在墙角的马权那模糊的轮廓,看到了他(马权)触手可及的消防斧上隐约泛起的、在黑暗中显得尤为诡异的暗红光泽。
然后,目光死死钉在了马权那条用金属条和布条粗暴固定、肿胀变形得可怕的左腿上!
男孩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如同受惊小兽般的吸气声。
他(小男孩)没有立刻缩回去,但也没有靠近,只是保持着探头的姿势。
他(小男孩)那双充满警惕和饥饿的眼睛,在马权、斧头和伤腿之间来回逡巡,似乎在飞快地评估着危险与……可能存在的机会?
马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马权)能感觉到男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刮过,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存驱动的审视。
不是掠夺者那种赤裸裸的恶意,但也绝非善意。
这是一个在末日废墟中独自挣扎求存的小兽(小男孩),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小男孩)瞬间逃窜或……为了生存而变得危险。
男孩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马权脚边的背包上。
那半瓶水的瓶身在微弱光线下反射出一点模糊的光晕。
男孩的喉咙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吞咽声。
地下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
马权不敢动,他(马权)知道任何一丝异动都可能惊走这个不速之客,或者……引来攻击。
他(马权)需要判断,需要从这个男孩身上获取信息,哪怕只是一点点关于外面世界的碎片!
男孩似乎也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男孩)盯着背包和水瓶看了足有半分钟,饥饿的本能显然在压倒对伤者和武器的恐惧。
终于,他(男孩)极其缓慢地、像猫一样,将整个上半身都探了进来,双脚还卡在入口边缘,保持着随时可以后撤的姿势。
男孩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浓的戒备,压得极低:“水……你有水?”
马权没有立刻回答。
他(马权)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到几乎看不出来。
他(马权)不敢说话,怕咳嗽暴露自己的虚弱。
他(马权)只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捂着的嘴,又指了指伤腿,传达出“受伤”、“虚弱”、“无法说话”的模糊信息。
男孩显然看懂了。
他(小男孩)眼中的警惕稍减,但饥饿感更盛了。
他(男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再次锁定水瓶:“我……看到你藏进来……很久了。你……动不了?”
他(小男孩)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
一个动不了的成年人(马权),意味着威胁降低。
马权艰难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他(马权)能感觉到男孩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点。
“外面……有东西。” 男孩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
他(小男孩)的眼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入口上方,“很多……在附近转。我……躲它们。”
他(小男孩)似乎在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像是在警告马权。
马权的心沉了下去。
尸群在附近!
这印证了他(马权)之前的担忧,也断绝了他(马权)立刻离开的念头——
拖着伤腿出去,无异于送死。
男孩的目光又回到了水瓶上,带着赤裸裸的渴望:“给我……一点水。一点点就好。” 他(男孩)的语气近乎哀求,但身体依旧保持着随时逃跑的姿态。
马权的大脑飞速运转。
水是命!
但他(马权)需要信心!
这个男孩是他(马权)在绝境中唯一可靠的信息来源!
或许……他(马权)能知道附近是否安全?
是否还有其他人?
银杏苑的方向?
他(马权)缓缓地、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极其小心地摸向背包。
男孩立刻紧张地绷紧了身体,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手。
马权摸索着,避开水瓶,拿出了那两块压缩饼干中的一块。
他(马权)捏着饼干的一角,极其缓慢地、向男孩的方向递出了一点点距离。
男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饿狼看到了肉!
但他(男孩)没有立刻扑上来,反而更加警惕地看了一眼马权另一只手里的消防斧。
马权用眼神示意:饼干,换信息。
男孩显然明白了。
他(男孩)犹豫了一下,但最终饥饿最终战胜了恐惧。
他(男孩)像壁虎一样,无声地滑下入口,轻盈地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男孩)保持着距离,弓着背,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那块饼干,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马权和那把斧头。
就在他(男孩)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饼干的瞬间——
呜…嗷——!
一声凄厉、嘶哑、充满无尽饥饿感的尸吼,陡然从入口外很近的地方炸响!
紧接着,是更多此起彼伏的回应吼声,仿佛就在巷口!
“砰!砰!砰!”
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如同闷鼓,迅速逼近!
有什么东西在猛烈撞击入口处那块水泥板!
灰尘簌簌落下!
尸群!
它们(尸群)发现了入口!
男孩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他(男孩)再也顾不上饼干,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转身,手脚并用地扑向入口,灵活地钻了出去!
他(男孩)甚至在慌乱中一脚踢到了马权伸出的手臂!
“咣当!” 水泥板被他(男孩)从外面猛地拉下,盖住了入口!
光线瞬间消失,地下室重归彻底的黑暗!
“吼——!!!”
行尸的咆哮和撞击声在头顶疯狂响起!
水泥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缝隙里透下的微光剧烈晃动,灰尘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马权的心沉到了谷底!
比地下室更深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马权)!
他(马权)猛地抓回消防斧,死死握在胸前,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头死死盯着那剧烈震动的入口!
尸群就在头顶!
它们(尸群)随时可能撞开这脆弱的屏障!
而那个带来短暂信息、又引来了更大灾难的男孩,已经消失在黑暗的废墟中。
冰冷、黑暗、剧痛、尸群的嘶吼、随时可能被撕碎的恐惧……以及那被男孩踢翻在地、象征着短暂交易希望的压缩饼干……
马权蜷缩在绝对的黑暗里,感受着大地的震动和头顶疯狂的撞击。
消防斧柄上那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感,似乎又变得清晰了一些,如同黑暗中唯一跳动的脉搏。
他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危险,近在咫尺。马权,伤痕累累,孤立无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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