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墨家偏院一间昏暗的柴房内。
刘成如同烂泥,四肢尽碎的倒在地上,昔日里身为家主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与恐惧。他腹部被白慕笙纸人重创的伤势并未得到妥善处理,此刻仍在隐隐作痛,加之修为被肖震天彻底封禁,与凡人无异,只能绝望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道身影走入,挡住了门外微弱的月光。
紫竹一袭利落的深色劲装,面上再无往日刻意伪装的妩媚,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她手中把玩着一把淬着绿芒的匕首——这是她从刘家库房里找到的,原本是用来处理“药材”的工具,如今正好物尽其用。
宋毅跟在她身后,脸色同样阴沉。他手中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几个瓷瓶和几株散发着奇异气味的药草。他的女儿虽已被白慕笙治好,但妻子险些被炼成丹药、自己多年被蒙骗利用的怒火,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刘成。”紫竹的声音冷得像冰,“刘家欠下的债,该还了。”
刘成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是紫竹,眼中闪过一丝侥幸,试图摆出家主的架子:“柳儿…是你?快放开我!我是你义父!你难道要弑父不成?”
“义父?”紫竹嗤笑一声,匕首的冷光在她指尖流转,“将我当成药材圈养,害死我亲生父母,这就是你所谓的‘义父’?刘成,别再恶心我了。我现在的名字是紫竹,公子赐的名。”
听到“公子”二字,刘成浑身一颤,眼中恐惧更甚:“那位白公子…他…”
“公子没空理会你这种蝼蚁。”紫竹打断他,匕首轻轻贴上刘成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的命,现在由我和宋大哥处置。”
宋毅上前一步,将木盘放在地上,拿起一个瓷瓶,声音沙哑:“刘家主,我妻女所受之苦,今日便请你一一尝遍。”
他打开瓶塞,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这不是致命的毒药,却是白慕笙“友情提供”的方子,能无限放大人的痛觉神经,且对修行者的体质尤为有效。
“不…你们不能…”刘成惊恐地挣扎,可灵气被封,四肢竟废,如何能逃?
紫竹毫不犹豫,匕首一挥,在刘成背部上划开一道浅口。与此同时,宋毅将瓶中药粉精准地弹入伤口。
“啊——!!!”
凄厉的惨叫瞬间冲破柴房,刘成感觉那小小的伤口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灼,又像是被无数毒蚁啃噬,剧痛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脑海,几乎让他瞬间昏厥。
但这仅仅是开始。
紫竹和宋毅配合默契,一个用刑,一个上药。他们并未施加致命的伤害,却将各种折磨人的手段发挥到极致。每一下都伴随着刘成杀猪般的嚎叫,他涕泪横流,不断哀求、咒骂,最终只剩下无意识的呻吟。
紫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掌控她命运的男人如今如同烂泥般瘫软,心中积郁多年的恨意终于得到了些许宣泄,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迷茫闪过——复仇的快感之后,似乎并未带来真正的平静。
宋毅亦是如此,看着仇人受苦,他想到的却是妻子还未完全凝聚的魂魄和女儿苍白的小脸,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墨家练武场上,晨光熹微,露水未干。
白慕笙一袭白衣立于场中,神色慵懒,眼中却隐有星河流转。她并未持剑,只是轻轻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虚划。
刹那间,周围空气仿佛凝滞,细密的水汽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她指尖缭绕、旋转,发出细微的嗡鸣。
“看好了,昭仪。”她声音清淡,却如剑鸣入耳,“水无常形,剑无定式。”
她话音未落,那团水汽骤然凝聚,化作一柄透明如琉璃的灵剑,剑身流转着淡淡蓝光,边缘锐利如真剑,却更显灵动。剑尖轻颤,仿佛有生命般吞吐寒芒。
墨昭仪屏息凝神,目不转睛。
只见白慕笙手腕微转,那水剑忽又散开,化作数十道细密水线,如雨如丝,却又在下一刻重新凝聚——这一次,不再是剑,而是化作一道与她容貌一般无二的水之分身!
那分身眉眼清晰,衣袂飘摇,甚至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都如出一辙。它立于白慕笙身侧,动作同步,仿佛镜中倒影,却又隐隐散发出一股凌厉剑意。
“水可化万物,剑可通万法。”白慕笙轻声说道,分身随之而动,指尖凝出一柄水剑,与她本尊同时向前一指。
嗤——!
两道水剑同时刺出,一道刚猛如瀑,一道柔韧如溪,却在空中交错融合,化作一道滔天剑浪,轰然斩向远处一块巨石。剑浪触及石面,并未发出巨响,而是如流水般渗透而入,下一刻,巨石从中无声裂开,断面光滑如镜。
“这……”墨昭仪瞳孔微缩,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白慕笙收势,水汽散去,分身也随之消融于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她转身看向墨昭仪,嘴角微扬:
“水之剑,不在于形,在于意。你可化它为剑,亦可化它为影;可刚可柔,可实可虚。关键在于——你能否驾驭它的‘变化’。”
她走到墨昭仪身前,指尖轻点其眉心,一缕清凉之意涌入:
“感受它,引导它,而非控制它。你的灵气应与水同频,你的剑意应与水共舞。”
墨昭仪闭目凝神,尝试调动体内水灵根之力,周围水汽再次隐隐汇聚,虽不及白慕笙那般举重若轻,却已初具形态。
白慕笙立于一旁,眼中掠过一丝赞许,轻声道:
“不错。记住今日所见——水剑无形,却可无处不在;分身无实,却可剑意纵横。”
墨昭仪心神激荡,仿佛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再次尝试着模仿,催动体内灵气,引动周围水汽,却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凝聚的水刃徒有其表,缺乏那种变幻莫测的灵性与威力。
“急什么。”白慕笙敲了下她的额头,“心静下来,去感受‘水’,而不是命令‘水’。把你练剑的感觉融入进去…对,就是这样,别用死劲…蠢,水流是硬的吗?…”
白慕笙的教导方式依旧直接又毒舌,但每一句点拨都直指要害。墨昭仪悟性极高,在白慕笙的引导下,渐渐抓住了那一丝玄妙的感觉,周身开始弥漫起若有若无的水汽剑意,虽然生涩,却已初具雏形。
在看到对方又一次演示水剑化形与分身,墨昭仪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忍不住脱口问道:“慕笙,你…你究竟会多少种法术?精通多少种兵器?”
白慕笙正捻着一块新拿出来的桂花糕准备送入口中,闻言动作一顿,歪头想了想,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嗯?非要问的话…大概全部都会一点吧。”
“全部…都会?”
墨昭仪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修仙界浩瀚无垠,法门万千,修士穷极一生能精通一两道已是侥天之幸,谁敢妄言“全部都会”?
“是啊,因为在某些时刻,某种法术会更有奇效一些,所以我抽空的时候都练了。”
白慕笙将糕点丢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似乎觉得墨昭仪的惊讶很有趣。
“光说没用,给你看看好了,反正也费不了什么事。”
她说着,甚至没有离开原地,只是轻轻一抬手。
方才消散的水汽瞬间再度汇聚,这次不再凝成剑形,而是在她掌心上方化作一条玲珑剔透、鳞爪毕现的水龙,绕指翩跹,活灵活现,龙须轻摆间洒落细碎水珠,每一颗水珠都折射着晨曦的光芒。
左手虚抬,一团炽烈的火焰凭空燃起,并非凡火,其色纯金,中心近乎白炽,却没有丝毫热度外泄,反而给人一种内蕴毁灭、极度凝练的压迫感。火焰跳跃间,隐约化作一只振翅欲飞的金乌。
她脚尖轻点地面,一抹翠绿瞬间自她脚下蔓延开来,一株嫩苗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抽枝、长叶、开花、结果…顷刻间完成了一生的轮回,枝头挂着的几颗红果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和淡淡的灵气波动。
身旁的地面一阵蠕动,坚实的泥土如同拥有生命般隆起,迅速塑形成一尊与她等高的土黄色铠甲武士,武士手持巨盾,沉默矗立,散发出沉稳厚重的防御气息。
一缕清风无端而起,绕着她周身旋转,初时柔和,旋即变得尖锐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落叶在风中并非杂乱飞舞,而是被精准地切割、塑形,眨眼间被风之力雕琢成了一只只微缩的飞鸟形状,振翅欲飞。
她屈指一弹,一道刺目的紫色电弧在她指尖迸发,发出“噼啪”爆鸣,电蛇狂舞,瞬间分裂成数十道细小的雷光,如同拥有灵性般在她周身编织成一张瞬息万变的雷霆蛛网,毁灭性的气息令人头皮发麻。
演示完基础灵根属性,她动作未停。
并指如刀,随意向前一划,一道凝练无比的黑色刀芒脱手而出,无声无息地掠过远处另一块试剑石,石头微微一颤,随即上半部分缓缓滑落,断面光滑如镜,竟是被一股极致的锋锐之意整齐切开。
手势一变,作持枪式,一股锐不可当、直刺苍穹的意蕴勃发,虽无形枪体,却让人仿佛看到一杆霸王长枪洞穿虚空的幻影,空气发出被撕裂的呜咽声。
并指再变,剑指轻旋,方才水剑的灵动、风刃的锐利、雷霆的迅疾仿佛融为一体,一股森然剑意冲霄而起,虽未动用玄鳞,却让墨昭仪手中的玄鳞剑自发发出低鸣,似是共鸣,又似是敬畏。
化指为掌,轻轻向前一推,一股磅礴厚重的气劲轰然推出,并非刚猛无俦,却带着一种推山填海、无可阻挡的大势,掌风过处,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握掌成拳,简单直接地一拳捣出,没有风声呼啸,没有灵气爆闪,却让前方一片空间微微扭曲,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极度压缩在拳锋一点,蕴含着一击崩碎的恐怖力量。
最后,她收回所有动作,只是轻轻伸出一根食指,指尖一点微光凝聚,仿佛纳尽了之前所有演示的精髓,水之变幻、火之暴烈、木之生机、土之厚重、风之迅疾、雷之毁灭、刀之锋锐、枪之贯穿、剑之轻灵、掌之磅礴、拳之刚猛…尽在这一指之间,虽未发出,却让墨昭仪感觉那一指若是点出,必将石破天惊。
一切演示完毕,不过发生在短短十几次呼吸之间。
白慕笙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个热身运动,她收回手指,看向已经彻底呆滞、小嘴微张的墨昭仪,眨了眨眼:
“大概就这些吧,其它的冷门变种一时也想不起来。怎么样?现在信了吧?”
墨昭仪:“……”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无所不能的女子,终于深刻地理解到,白慕笙口中的“全部都会一点”,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概念。这根本不是“都会一点”,这简直是…无所不精!
晨光洒落在白慕笙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边,那慵懒随性的姿态,此刻在墨昭仪眼中,变得无比高大而深邃。
一旁观摩的肖震天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相比墨昭仪,他所见白慕笙随手演示的法术和招式,其精妙与威力远超他的认知,这绝非凡俗功法,甚至可能触及大道法则!
常人光是修炼其一,便耗费一生精力,白慕笙却是样样精通。
同时,他也看到墨昭仪那恐怖的进步速度,学习如此强悍的招式居然如鱼得水,远比对练时的速度更加骇人。心中那点因为被安排看守大门、给筑基小辈当陪练而产生的细微别扭,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敬畏与庆幸。
这时,白慕笙忽然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肖震天:“大块头,看了这么久,有何感想?”
肖震天浑身一凛,立刻躬身抱拳,声音洪亮:“前辈神通广大,属下叹为观止!能追随前辈,是震天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哦?是吗?”白慕笙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眯起,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笼罩肖震天,“可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麻烦和背叛。你跟我的时间最短,我如何知道,你这份忠心有几分真?几分假?”
肖震天顿时感到如山岳压顶般的威压,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他明白,这是白慕笙的考验。他猛地单膝跪地,抬起头,目光坦荡而坚定,声音掷地有声:
“前辈明鉴!震天虽是粗人,但也知恩义二字!前辈于翠峰城有救城之恩,更是心怀正义,铲除刘、常二家这等毒瘤!震天敬佩不已!此生愿为前辈手中之剑,扫平前路障碍,若有二心,天诛地灭,神魂俱灭!”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没有任何花哨修饰。他深知在白慕笙这等人物面前,任何虚伪都无所遁形。
白慕笙静静地看着他,那股压力并未立刻散去。片刻后,她忽然轻笑一声,压力骤消。
“起来吧。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替我办好差事,自然不会亏待你。若是阳奉阴违…”
她没有说完,但肖震天已然明白其中分量,连忙郑重道:“属下明白!”
“好了,昭仪,继续练。肖震天,你去看看紫竹和宋毅那边怎么样了,顺便…把柴房打扫干净。”白慕笙摆摆手,重新坐回石凳,仿佛刚才那场考验从未发生过。
“是!”肖震天恭敬应声,大步离去,心中却更加坚定了追随白慕笙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