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小院迎来了“第六次股东大会”。
参会人员:吴良、唐成、金灿灿、吴阳、唐世唐。
会议主题:成立“吴氏琉璃工坊”,正式进军琉璃产业。
吴良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拿着一份连夜赶制的“商业计划书”,虽然字迹潦草,但气势十足:
“诸位贤弟,经过前几次试验,我们已经证明:琉璃,能烧!虽然还烧不出皇宫那种品质,但只要改进工艺,绝对能成!”
他展开一张草图:“我计划,租下城西废弃的砖窑厂,改造成琉璃工坊。初期投资…五百两。”
“五百两?!”四人齐声惊呼。
吴良点头:“我已经算过了。租窑厂一年五十两,改造一百两,买材料两百两,雇工人一百两,流动资金五十两。只要烧出十件像样的琉璃器,就能回本!”
唐成皱眉:“吴兄,五百两…咱们上哪弄?”
“凑!”吴良握拳,“我出两百两——把我这两年的积蓄全拿出来。”
他看向四人:“你们各出七十五两,怎么样?”
四人面面相觑。
七十五两,对他们来说,是天文数字。
金灿灿苦笑:“吴兄,我的清香厕坊到现在还亏着呢…”
吴阳也摇头:“我连七两五钱都拿不出…”
唐世唐抱着他那本《西域丽人谱》原稿:“我这书还没印呢…”
只有唐成,沉吟片刻:“吴兄,你这计划…靠谱吗?上次咱们烧那个丑蟾蜍,是运气好碰上个冤大头。真要做大,得烧出正经琉璃才行。”
“我能烧出来!”吴良激动,“我已经找到问题所在了——温度!纯度!只要用更好的窑,更纯的材料,一定能烧出透明的琉璃!”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碎片——是上次烧废的,但对着阳光,能看到一点透明。
“你们看!已经有点意思了!只要再进一步…”
四人看着那块碎片,又看看吴良狂热的表情,心里都打鼓。
但…五百两的诱惑,太大了。
要是真成了,一件琉璃卖一百两,十件一千两,一百件…
“我干了!”唐成一拍桌子,“七十五两,我出!”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是嫖学班的学费收入,加上牙行生意攒的。
金灿灿咬牙:“我也干!大不了把清香厕坊抵押了!”
吴阳和唐世唐对视一眼。
“我…我去借高利贷!”吴阳豁出去了。
“我卖书稿!”唐世唐咬牙,“那个老太监出五十两,我再凑二十五两…”
五人达成一致,分头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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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城西废弃砖窑厂。
这窑厂荒废多年,杂草丛生,但窑炉的主体结构还在。吴良看中了这点——改造比新建省钱。
租契签了,一年五十两,押金二十两。
五人站在窑厂中央,看着破败的景象,心里都沉甸甸的。
“吴兄,”金灿灿环顾四周,“这地方…真能烧出琉璃?”
“能!”吴良已经开始规划了,“这边搭棚子当料场,那边修整窑炉,那边盖几间屋子当工房…”
他拿出一张更详细的图纸,开始分配任务:
“金贤弟,你懂建筑,负责改造窑厂。”
“唐兄,你人脉广,负责采购材料和招募工人。”
“吴兄,唐兄,你们打下手,顺便…放哨。这事儿得保密,不能让人知道是咱们干的。”
“为什么要保密?”吴阳问。
“废话!”唐成瞪他,“吴兄是朝廷命官,私下开窑厂,是重罪!咱们都得低调!”
五人开始行动。
金灿灿不愧是手艺人,带着几个临时雇的泥瓦匠,三天就把窑炉修整好了,还在旁边搭了个棚子。
唐成通过牙行关系,买到了纯度更高的石英砂和纯碱——价格贵了三成,但吴良说值得。
吴阳和唐世唐负责“放哨”,其实就是蹲在窑厂门口,看到有人靠近就学鸟叫。
一切顺利。
直到第六天,出了岔子。
唐成招募工人时,为了省钱,雇了三个老窑工——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便宜,但手脚慢。
“三位老师傅,”吴良亲自示范,“咱们要烧的,不是瓷器,是琉璃。温度得更高,火候得掌握好…”
一个姓王的老窑工眯着眼看配方:“石英砂、纯碱、石灰石…这配方,老汉烧了一辈子窑,没见过。”
“新配方。”吴良含糊道,“您照做就行。”
三个老窑工将信将疑,但还是照做了。
第一窑开烧。
吴良守在窑炉前,眼睛都不敢眨。唐成四人也在旁边盯着,气氛紧张得像在等孩子出生。
烧了四个时辰,熄火,冷却。
开窑时,五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取出陶罐,打开…
还是绿的。
但透明度高了点,杂质少了点。
“有进步!”吴良激动,“温度还不够!下次再高!”
王窑工却皱眉:“吴东家,这窑已经烧到极限了。再高,窑炉要塌。”
“那就加固窑炉!”吴良斩钉截铁。
金灿灿苦笑:“吴兄,加固又要花钱…”
“花!”吴良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于是又花了二十两,加固窑炉,还买了更好的柴火——青冈木,耐烧,温度高。
第二窑,烧了六个时辰。
这次开窑,终于有了质的飞跃。
烧出来的琉璃,虽然还是带点淡绿色,但透明度已经相当高了,像…劣质翡翠。
“成了!”吴良捧着那块琉璃,热泪盈眶,“你们看!透的!能看见手指!”
四人围过来,也激动不已。
虽然离“晶莹剔透”还有距离,但至少…像那么回事了。
“快!做器皿!”吴良指挥,“就做…琉璃盏!仿古玩店那个!”
王窑工摇头:“吴东家,做器皿得用模具,咱们没有。”
“现做!”
金灿灿连夜赶制了几个木模:盏、碗、瓶、壶。
第三窑,烧制器皿。
这次,真的成功了!
虽然成品率很低——十件里只有三件完整的,其他都裂了或变形了。但完整的那三件,确实像模像样:
一个琉璃盏,两个琉璃碗,淡绿色,半透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漂亮!”唐世唐赞叹,“虽然比不上皇宫的,但比古玩店那个…差点意思。”
“差点意思也是琉璃!”吴良激动,“这一件,少说能卖五十两!三件,一百五十两!”
投资五百两,第一批货就值一百五十两!
四人眼睛都亮了。
“赶紧卖!”吴阳搓手,“卖了钱分赃…分红!”
“怎么卖?”金灿灿问,“咱们不能出面。”
唐成眼珠一转:“我有办法。找我牙行的老客户,就说…海外来的货,托我代卖。”
“靠谱吗?”
“靠谱!”唐成拍胸脯,“那些富商,就喜欢海外稀奇玩意儿。”
他带着三件琉璃,去找牙行的老主顾——一个姓李的江南富商。
李富商看到琉璃,眼睛一亮:“这是…琉璃?”
“对,”唐成故作神秘,“南洋来的,就这三件。”
李富商仔细看了看,摇头:“成色一般,绿色太重。不过…样式古朴,有点意思。多少钱?”
“一百两一件。”
“太贵。”李富商摆手,“五十两,三件我全要了。”
唐成心里狂喜——一百五十两!但表面故作犹豫:“这…我得问问货主。”
“六十两。”李富商加价,“不能再多了。”
“成交!”
一百八十两到手!
唐成拿着银票回到窑厂,五人围着银票,激动得说不出话。
一百八十两啊!虽然还没回本,但…希望就在眼前!
“继续烧!”吴良握拳,“这次,烧更好的!”
五人沉浸在发财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窑厂外,一个人影悄悄离开。
那是柳芸娘派来的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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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府,书房。
柳芸娘听完家丁的汇报,脸色铁青。
“他们…真在烧琉璃?”
“千真万确。”家丁低声道,“小的亲眼看见,烧出来三个琉璃器,被唐成拿出去卖了。听说…卖了一百八十两。”
柳芸娘闭上眼睛。
她就知道,吴良不会安分。
五百两的投资,三个琉璃器卖一百八十两…这生意,确实暴利。
但风险呢?
私开窑厂,假冒海外货,欺瞒富商…哪一条被查出来,都是重罪。
“夫人,”家丁小心问,“要不要…告诉老爷?”
“告诉他?”柳芸娘冷笑,“他要是听得进去,就不会有今天了。”
她沉思片刻:“继续盯着。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报。”
家丁退下。
柳芸娘走到窗前,看着夜色,心中一片冰凉。
夫君啊夫君,你这是在玩火。
而此刻,窑厂里,吴良正对四个“合伙人”发表演讲:
“诸位!这只是开始!等咱们烧出透明的琉璃,一件卖一百两、两百两!到时候,咱们在京城买大宅子,娶漂亮媳妇,吃香的喝辣的…”
四人听得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金山银山在向他们招手。
只有金灿灿,心里隐隐不安。
他想起在杭州的日子,想起那些破灭的发财梦,想起柳芸娘冰冷的眼神…
“吴兄,”他小声说,“咱们…是不是该跟夫人说一声?”
吴良脸色一变:“不能说!说了,这生意就做不成了!”
“可是…”
“没有可是!”吴良斩钉截铁,“等咱们赚了大钱,再告诉夫人。到时候,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金灿灿欲言又止。
他看着吴良狂热的眼睛,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吴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