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主簿凭借其“标准化”管理以及在“毒蘑菇辟谣”、“神棍驱逐”等事件中展现出的“卓越才干”,名声居然隐隐传到了州府。再加上他之前整理的档案给下来巡查的官员留下了深刻印象,州府衙门一纸调令下来——擢升清溪县主簿贾仁义为州府户房经历,即日赴任!
消息传来,清溪县衙炸开了锅。
师爷激动得老泪纵横,仿佛升官的是他自己:“贾先生……不,贾经历!恭喜高升啊!老朽早就看出您非池中之物!”
衙役们也纷纷道贺,虽然平时没少在背后吐槽贾主簿的规矩,但此刻与有荣焉。
而我们的县太爷吴良,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尤其是醋瓶子,那酸味都快冲天灵盖了!
凭什么?!他吴良,堂堂一县正印官,穿越者,每天兢兢业业(摸鱼)、如履薄冰(怕老婆),还在破产兄弟的连环坑里艰难求生,这都多少年了,还是个七品县令,纹丝不动!可贾仁义呢?一个整天抱着手册、满嘴规矩的刻板主簿,居然不声不响就升了!还是调到州府户房!那可是管钱粮的实权部门!
吴良感觉自己像个辛辛苦苦种了一年地的老农,眼看庄稼要熟了,结果被旁边那棵一直闷不吭声、只知道长个子的歪脖子树把养分全吸走了,最后老农颗粒无收,歪脖子树却被选去当了皇宫的栋梁!
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他看着贾主簿——现在是贾经历——那依旧焦黄却透着红光(激动的)的脸,那身洗得发白却浆烫得笔挺的官袍,还有那本从不离手的、边角都快磨破的《规范手册》,只觉得无比刺眼。
“贾……贾经历,恭喜啊。”吴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州府户房,可是个好去处,前途无量啊。”
贾仁义(以后得叫贾经历了)却是一脸平静,仿佛升官的不是自己。他恭敬地向吴良行了一礼:“多谢县尊大人多年提携与信任!下官……卑职在清溪县受益匪浅,定当将在县衙所学之标准化、规范化管理经验,应用于州府户房事务之中,不负大人栽培!”
吴良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去了州府还要搞你那套标准化?还要说是跟我学的?他仿佛已经看到州府的同僚们对他投来同情(或嘲笑)的目光。
送行宴上,吴良食不知味。他看着贾经历一丝不苟地感谢完上级(吴良),感谢同僚(师爷和衙役),甚至还感谢了县衙门口那棵老槐树(说它见证了标准化管理的成效),最后郑重地将自己多年心血——那几大本《规范手册》的备份,交给了师爷,嘱托他一定要将清溪县的标准化事业继续下去……
吴良听着,心里酸水直冒。他忍不住凑到柳芸娘耳边,酸溜溜地低语:“娘子,你看他那样子……不就是升个官嘛,至于吗?还标准化事业……我看他就是走了狗屎运!”
柳芸娘抿嘴一笑,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相公,贾经历为人勤谨,做事有章法,得此升迁,亦是情理之中。你身为上官,当有容人之量才是。”
“我有!我怎么没有!”吴良梗着脖子,“我就是……就是觉得憋屈!我在这清溪县熬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好事就轮不到我呢?”
“相公的‘劳’,怕是多半用在对付唐公子和金公子身上了吧?”柳芸娘戏谑道。
吴良:“……” 无法反驳。
第二天,贾经历带着简单的行装(主要是各种手册和笔记),在一众衙役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平静地离开了清溪县衙。他没有回头,步伐坚定,仿佛只是去完成一项新的标准化任务。
吴良站在衙门口,看着那个刻板又可靠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空落落的。一方面,他确实嫉妒;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有贾主簿在的日子里,虽然规矩多了点,但很多麻烦事确实被挡在了外面,省了他不少心。
“唉,走了也好,走了清静……”吴良自我安慰道,但语气里的失落怎么也掩饰不住。
然而,贾经历的离开,仿佛带走了清溪县衙的“镇宅之宝”。接下来的日子,吴良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失去才懂得珍惜”。
先是刘寡妇又想来“探讨人生”,被师爷哆哆嗦嗦地拦住了,远没有贾主簿那种“规范驱邪”的气势。
接着,又有人想在衙门口摆摊卖“开光神药”,师爷去劝阻,反被对方胡搅蛮缠,差点下不来台。
最让吴良头疼的是,州府户房新下来一份关于税赋账目的文书,要求格式极其繁琐复杂,师爷看了直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吴良自己看了半天,也是头大如斗,无比怀念贾主簿那能把任何复杂文书都梳理得条理清晰的能耐。
“要是贾仁义在就好了……”吴良第N次对着那堆天书般的账目叹气。他现在才明白,贾主簿那套“标准化”,虽然烦人,但关键时刻是真顶用啊!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对贾主簿太苛刻了?人家那是认真负责!是精益求精!是……是可以帮他干活的得力助手啊!
可惜,人已经走了。听说在州府户房干得风生水起,已经开始着手制定《州府钱粮文书标准化流程》了……
吴良听着这些消息,心里更酸了。他酸溜溜地对柳芸娘说:“娘子,你说我现在开始学规矩,搞标准化,还来得及吗?”
柳芸娘忍俊不禁:“相公,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眼前这堆账目理清楚,应付完州府的核查吧。贾经历人虽走了,但他留下的那些手册,或许可以参考一二?”
吴良眼睛一亮,对啊!还有手册!他立刻让师爷把贾主簿留下的那些宝贝手册都搬了出来,开始临时抱佛脚。
于是,清溪县衙出现了奇景:县太爷吴良,捧着几本厚厚的、写满规矩的手册,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抓耳挠腮地试图理解和应用里面的“标准化”方法来处理公务。那场面,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吴良一边翻手册,一边在心里哀嚎:贾仁义啊贾仁义,你人走了,怎么还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不对,是宝贵遗产来折磨我啊!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对你再好点!至少……至少把你那本《公务接待标准化流程》给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