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要在“清溪沙龙”开讲“疑难杂案分析”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点燃了全县百姓的八卦之魂。比起赵日天那简单粗暴的防身术,这种带点悬疑和智力挑战的活动显然更吸引人。
沙龙当天,小院被挤得水泄不通,连院墙上都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唐成和金灿灿不得不临时提高票价,依旧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吴良穿着他最庄重的官服(七品鸂鶒补子洗得有些发白),坐在主位,面前摆着一杯清茶,努力营造出睿智沉稳的气场。他准备分析的,是一桩三年前的悬案——城东富商张员外家库房失窃案。当时库房锁具完好,但三百两银子不翼而飞,成了无头公案。
“诸位乡邻,”吴良清了清嗓子,开始他的表演,“今日我们便来剖析这张员外失窃案。据卷宗记载,库房门窗紧闭,锁头完好,贼人如何进入?此乃第一疑点!”
他顿了顿,享受了一下众人专注的目光,继续道:“本官遍览群书,曾闻海外有奇术,可于细绳上涂抹药粉,自锁孔传入,腐蚀锁芯,便可无声开启……”
他正结合着看过的武侠剧和侦探小说,滔滔不绝地分析“高科技”作案手法的可能性时,台下角落里,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大人……那个……锁没坏,是……是俺从狗洞钻进去的。”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一个坐在角落、毫不起眼的干瘦老头。
吴良的话卡在喉咙里,表情僵住:“你……你说什么?”
老头缩了缩脖子,有点不好意思:“俺是张员外家以前的花匠,老张头。那库房墙角有个被杂草挡住的狗洞,年头久了,砖头松了,俺……俺那时候欠了赌债,一时糊涂,就……就拆了两块砖钻进去,拿了银子后又给堵上了……”
众人:“!!!”
吴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在这分析得头头是道,又是海外奇术又是腐蚀药粉,结果真相居然是个狗洞?!
“那……那锁具完好你怎么解释?”吴良不甘心地追问。
老张头更不好意思了:“俺……俺没动锁啊,俺就从狗洞进的……”
哄——!全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连院墙上的人都笑得差点掉下来。唐成和金灿灿捂着脸,肩膀疯狂耸动。
吴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感觉自己像个十足的傻子。
“肃静!肃静!”他用力拍着桌子,试图挽回颜面,“即便……即便此案真相大白,也说明本官这集思广益之法有效!下面,我们分析第二个案例——去年李屠户家丢猪案!”
他赶紧换了个案子。这个案子更离奇,李屠户家一头两百斤的大肥猪,一夜之间在 locked 的猪圈里消失无踪,现场只留下几撮猪毛。
吴良吸取教训,不敢再扯什么海外奇术了,他决定从动机分析:“诸位试想,谁能悄无声息地偷走一头猪?必是熟悉环境、且力大无穷之人!本官怀疑,是有人里应外合……”
他话音未落,台下又一个声音响起,是李屠户本人,他嗓门洪亮:
“大人!甭查了!那猪……那猪是俺婆娘偷的!”
“啊?!”吴良再次傻眼。
李屠户一脸懊恼:“那婆娘嫌俺藏私房钱,跟俺怄气,半夜把猪赶到她娘家去了,骗俺说被偷了!后来俺答应银子都上交,她才把猪赶回来……那猪掉了几撮毛,是路上被树枝刮的……”
全场再次笑疯!这哪是疑难杂案?这分明是家庭伦理剧!
吴良感觉自己快要社会性死亡了。他精心准备的“智破奇案”形象彻底崩塌。
就在这时,一个沙龙会员,正是那个曾被唐成“非暴力沟通”坑过的店铺伙计王二,弱弱地举手:“大人,我……我有个纠纷,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良正在下不来台,闻言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讲!但讲无妨!本官……本官与诸位一同参详!”他决定转向现实纠纷调解,挽回点面子。
王二哭丧着脸说:“我跟邻居刘木匠定了做个柜子,说好榫卯结构,结果他用了钉子!我说他,他还骂我穷酸挑剔!这怎么办?”
这属于典型的民事纠纷。吴良精神一振,觉得表现机会来了。他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沉吟道:“嗯……此事,当以《宋刑统》……呃,当以情理法相结合处理。或许,可以找个德高望重之人调解……”
他话没说完,旁边一个一直在旁听、穿着短打的汉子站了起来,是铁匠铺的陈大锤。他声如洪钟:“这有啥好调解的!王二,你明天去他铺子门口,把他给你打的破柜子当众拆了!让大家看看里面的钉子!看他以后还在不在清溪县做木匠!”
众人一听,纷纷叫好:“对!拆了它!”“让他丢人!”
王二还有些犹豫:“这……这会不会太……”
陈大锤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怕啥!他敢动手,俺们这帮刚跟赵顾问学过防身术的兄弟帮你!正好实践一下!”
“对!实践一下!”几个刚上完防身术课的学员立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沙龙瞬间变成了“民间纠纷武力解决方案研讨会”,气氛热烈得如同要去打群架。
吴良看得目瞪口呆,剧本不是这样的啊!他不是应该引经据典,娓娓道来,最终以德服人,促成和解吗?怎么变成武力威慑和当众拆台了?
一直躲在后面看热闹的赵日天,看着这群“学以致用”的学员,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唐成说:“看见没?俺教的东西,实用!”
唐成和金灿灿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吴良的沙龙首秀,以陈年旧案被当场打脸、现实纠纷走向武力解决而惨淡收场。他灰头土脸地提前溜回了县衙,感觉自己不仅没赚到钱,还把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一点官威给赔了进去。
而“清溪沙龙”经过这一役,名声更响了——只不过,是作为清溪县第一搞笑综艺节目和民间武力仲裁中心而出名的。
柳芸娘听闻了整个过程的汇报后,只是淡淡一笑,对垂头丧气的吴良说:“夫君,与民同乐,亦是好事。”
吴良:“……” 我这那是与民同乐,我这是被民当猴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