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青感觉颤抖平息了许多,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稍稍坐直些。然后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小包纸巾,抽出一张,递到她面前。
“来,擦擦泪。”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紧张而有些沙哑,但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带着点调侃的轻松劲儿,“再哭下去,真要成小花猫了。”
林黛玉抬起红肿不堪、布满泪痕的小脸,看着诸葛青递过来的、从未见过的、雪白柔软的奇怪“帕子”,愣了一下。她迟疑地接过,入手的感觉细腻柔滑,带着点凉意,比丝绸更软,比棉布更韧。她下意识地用它擦了擦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纸巾吸水性极好,瞬间带走了湿漉漉的不适感。
“这……这不是帕子?”她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但已经平静了许多。
“这叫纸巾。”诸葛青笑着解释,“我们那边……很少有人用帕子了,都是用这个,用完扔掉就行,方便。”他看着她终于不再流泪,虽然眼睛肿得像核桃,但眉宇间那股沉甸甸的、化不开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不少,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林黛玉看着手中被泪水浸湿揉皱的纸巾,又想起刚才自己在他面前哭得那样失态,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小脸不由得又泛起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吟:“方才……黛玉失仪了。多谢……多谢公子开解。”
“嗐,说这些干嘛!”诸葛青摆摆手,笑容爽朗,“你能明白我什么意思就好!这比什么都强!”他看着她依旧低垂的小脑袋,想起刚才那声带着巨大依赖的恸哭,心中一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还有啊,林姑娘,以后也别总公子公子的叫我了,听着怪生分的。你看咱俩认识也有段日子了,我比你大几岁,不如……你就叫我一声哥吧?听着也亲切点,怎么样?”
叫……哥?
林黛玉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愕。这个称呼所代表的亲昵程度,远超“公子”千百倍!这简直是……这简直是……
但看着诸葛青那双带着温暖笑意、没有丝毫狎昵、只有纯粹关怀和期待的眼睛,再回想起他这些日子点点滴滴的守护,尤其是昨夜彻夜的照料和刚才那番直击灵魂的开解……那份沉甸甸的、如同兄长般的关怀和安全感,让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他值得这个称呼。
她抿了抿唇,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羞涩的红晕,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用那依旧带着浓重鼻音的、软糯糯的吴侬软语,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唤了一声:
“青……青大哥。”
声音细细的,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却像一颗裹着蜜糖的小石子,精准地投入诸葛青的心湖,瞬间激起千层涟漪,甜蜜又温柔地漾开,将他整个心房都浸泡得暖洋洋、软乎乎的。
青大哥!
诸葛青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喜悦感瞬间冲上头顶,整个人都有些晕陶陶的。他的亲妹妹,对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诸葛青”,凶巴巴的,哪有林妹妹万分之一可爱?虽然她叫的是“青大哥”而不是更亲昵的“哥哥”,但这已经足够让他开心得找不着北了!
“哎!”他响亮地应了一声,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灿烂得晃眼的笑容,忍不住学起了书里的称呼,“林妹妹!”
这一声“林妹妹”叫出口,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由时代和礼教筑起的隔膜,仿佛在瞬间被彻底打破。一种崭新的、带着暖融融亲情的纽带,悄然连接。
就在这时,那股熟悉的抽离感再次降临。
诸葛青脸上的笑容未减,对着还有些懵懂羞涩的林黛玉挥了挥手,语气轻松自然:“林妹妹,我走啦!再见!下次见面,可要开开心心的,不许再哭鼻子了啊!” 话音未落,身影已在船舱里迅速淡化、消失。
林黛玉抱着怀里那只柔软的白色小熊玩偶,呆呆地望着诸葛青刚才半跪着的地方,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留下的那份温暖和力量。船舱里似乎还回荡着他那句带着宠溺的“不许再哭鼻子”。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小熊,柔软的绒毛贴着脸颊,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雪雁端着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一眼就看到了小姐怀里那个从未见过的、毛茸茸的奇怪东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小姐,这……这是什么呀?哪来的?”
林黛玉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熊,又想起刚才那声“青大哥”,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清浅的、带着点温暖和秘密的弧度。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洗漱完毕,躺在熟悉的床榻上。雪雁吹熄了油灯,退了出去。
黑暗中,林黛玉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无边的孤寂和思念中辗转难眠。她侧过身,将那只软乎乎、暖融融的小熊玩偶紧紧地抱在怀里,小小的脸蛋埋进那柔软的绒毛里。
鼻尖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属于新物品的特殊气息,混合着诸葛青那件蓝色“外衣”上残留的、属于阳光和薰衣草的干净味道。
一种久违的、被守护着的、温暖而安心的感觉,如同温柔的潮水,轻轻包裹住了她疲惫而脆弱的心。
她不由得将小熊抱得更紧了些,仿佛抱着一个小小的、柔软的太阳。在这片温柔的黑暗和暖意中,连日来的悲伤、病痛带来的疲惫一起涌上,她很快便沉入了无梦的、安稳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