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裹了蜜糖一样流淌，直到一颗微小的沙砾硌进了这份甜腻里。
导火索是davis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小组项目实验报告。
周燃做事，向来是教科书级别的严谨。
数据记录、误差分析、图表制作，一丝不苟，连标点符号都透着精确。
唐珏聪明，反应快，大局观好，但骨子里带着的随性和对细节的差不多就行特质总会不经意出现。
尤其是在连续熬了几个晚上，反复核对数据、调整图表格式之后，那点耐心彻底告罄。
“这个误差棒……有必要画这么细吗？” 唐珏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指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图表，“davis只看趋势和结论！谁会盯着误差棒是0.5%还是0.6%看啊！”
他已经对着Excel调整了快半小时的误差线粗细和颜色了。
周燃坐在他对面，公寓的餐桌被临时征用成工作台。
他正检查唐珏刚写好的讨论部分，闻言头也没抬，手指在平板屏幕上滑动，平静地指出一处引用格式错误：“ApA格式，期刊名用斜体。这里是0.7%的偏差，在关键转折点，必须标注清楚。”
“周燃！” 唐珏有点炸毛，把鼠标一推，“这都第几遍了！这点偏差在实验允许范围内！davis的报告要求里根本没提误差棒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唐珏觉得周燃在吹毛求疵，纯粹浪费时间。
周燃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唐珏，那眼神沉静无波，却带着坚持：“实验的可重复性建立在数据的精确呈现上。0.7%在趋势上可能不明显，但它代表方法上的潜在偏差源，必须明确标注和讨论。” 他顿了顿，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字字清晰，“这是科学态度。”
“科学态度？” 唐珏像是被这个词刺了一下，倔劲儿上来了，“我看你是强迫症！完美主义晚期！” 他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行！你科学！你严谨！你慢慢抠你的小数点！我不奉陪了！”
说完，唐珏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和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动作带着明显的火气。
“唐珏。” 周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唐珏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只是梗着脖子：“干嘛？还有哪个逗号没打对？”
“报告最终版，明早八点前要上传系统。” 周燃提醒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知道了！误不了你的‘科学大业’！” 唐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砰”地一声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力道之大，震得门框都嗡嗡作响。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周燃面前平板电脑屏幕幽幽的光。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眉头蹙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继续核对着报告上的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符号。
只是敲击屏幕的指尖，似乎比平时用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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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模式，由唐小猫单方面宣布启动。
第二天在westlake，气氛明显不同。
储物柜前，唐珏刻意早到了五分钟，飞快地拿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啪”地关上柜门，目不斜视地从靠在旁边等他的周燃身边走过，仿佛对方是团空气。
周燃看着那个明显带着情绪、连头发丝都写着“别惹我”的背影，没追上去，只是沉默地跟在他后面几步远的地方。
化学课上，分组实验。
两人依旧是搭档，但空气仿佛凝固了。
唐珏全程冷着脸，动作利落地准备试剂、操作仪器，记录数据时笔尖戳得纸哗哗响。
需要传递物品时，把锥形瓶往周燃那边推的力道都带着火星子。
“催化剂溶液。” 周燃伸手。
唐珏眼皮都没抬，把瓶子“咚”地一声放在他手边的台面上，离他的指尖还有几厘米远。
周燃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半秒，然后稳稳地拿起瓶子，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仿佛那点刻意的疏离不存在。
他依旧精准地计时、记录，只是在唐珏某个操作步骤因为急躁差点加过量时，极其迅速地伸手扶了一下滴定管。
“小心。” 他声音不高。
唐珏手一抖，差点真加多了，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声音没压住，引得旁边小组的同学都侧目看过来。
周燃收回手，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沉了沉，那里面惯有的纵容淡去，多了几分冷冽的审视。
他不再看唐珏，专注于自己面前的记录。
那种无声的压迫感，比争吵更让唐珏难受。
憋着一口气做完实验，数据记录完，把笔一扔，扭头就走，连器材都没收拾。
周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实验室门口，又看看台面上凌乱的仪器和唐珏那份字迹潦草的数据记录单。
沉默地拿起笔，在唐珏的记录上，将他漏写的一个关键温度值补上，字迹清晰工整，然后才开始有条不紊地清洗两人用过的所有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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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的靠窗座位，第一次空了一个。
唐珏自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离那个熟悉的专属座位远远的。
摊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里那把无名火烧得他坐立不安，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觉得自己没错！
就是周燃太龟毛！
一点小事上纲上线！
他烦躁地划着手机，手指停在周燃的微信头像上——
是他拍的一张LA黄昏的剪影，很周燃的风格。
想点开对话框，打几个字，又觉得凭什么自己先低头？
明明是他小题大做！
赌气似的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有些人，严谨得令人窒息。[微笑]」
发完，又觉得幼稚，烦躁地把手机扣在桌上。
另一边，周燃独自坐在他们常坐的靠窗位置。
阳光依旧温暖，但少了旁边那个时而专注时而走神的身影，似乎也冷清了许多。
他面前摊着书，目光却落在窗外，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有些沉。
他没有试图联系唐珏，只是周身的气场比平时更冷硬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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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到放学。
唐珏背着书包，故意磨蹭到最后才走。
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周燃推着单车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似乎在等人。
唐珏脚步一顿，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刚冒头，就被倔强压了下去。
目不斜视，打算绕路走。
“唐珏。” 周燃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过傍晚的空气。
唐珏脚步没停，假装没听见。
周燃推着车几步就拦在了他面前。
他个子高，挡住了夕阳的光线，在唐珏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看着唐珏明显写着“别惹我”的脸，没像往常一样去接他的书包，也没问“晚上吃什么”。
周燃只是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到唐珏面前，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实验报告的最终版。我检查校对过，数据图表按davis的要求重新优化了，讨论部分补充了关于0.7%偏差的分析，格式全部修正。”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看着唐珏，“电子版已经按你邮箱上传系统。纸质版，davis要求明天交。”
唐珏看着那个文件袋，又看看周燃没什么表情的脸。
文件袋沉甸甸的，里面装着的不仅是报告，更像是周燃无声的坚持和他单方面冷战的战利品。
那股憋屈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还夹杂着一种被彻底无视和安排了的愤怒。
“呵，” 唐珏冷笑一声，没接文件袋，眼里燃着倔强的火苗，“周大学霸果然厉害！离了我这拖后腿的，报告一样做得完美无缺！行，你厉害！以后项目你自己做吧！”
说完，绕开周燃，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周燃拿着文件袋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带着刺的背影，眉头紧紧锁起。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也显得格外沉默。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份他一字一句核对、优化到深夜的报告，此刻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没有追上去。
LA的晚风吹过，带着凉意。
图书馆的灯光次第亮起，映照着校园里三三两两归家的学生。
而这两个人之间，第一次横亘着一段沉默而冰冷的距离。
唐珏的倔强像竖起尖刺的刺猬，周燃的底线则如同沉默的山岩，无声地僵持着。
甜蜜的暖箱被打破，冰冷的空气灌了进来，冻得人心头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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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过几天还是会更正文的，到时候不想看校园篇的宝宝可以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