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是真凉了，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
唐珏裹着周燃那件牛仔外套，袖子长得盖住半只手，指尖露在外面还是冻得发红。
“唐珏！calc笔记借我抄抄！davis讲太快了！” 课间，金毛卷毛的david哀嚎着扑过来。
唐珏刚翻开笔记本，旁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伸了过来，指尖轻轻压在他刚写好的笔记上。
“这部分，”周燃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晨起的微哑，但吐字异常清晰平稳，像打磨过的玉，“davis拓展了去年Ap真题的思路，重点在链式法则的应用场景区分。” 他指尖在唐珏的笔记上点了两处，“你这里标记的例题三，解法二更简洁。”
david看得一愣一愣：“oh… thanks man! You’re a lifesaver!”（谢了兄弟！救命恩人！） 抱着笔记本跑了。
唐珏没抬头，指尖无意识地在周燃刚才点过的地方蹭了蹭。
这狗东西……思路怎么总是这么清楚？讲题也跟老师似的，条理分明，一点不啰嗦。
“昨天作业最后一题，”周燃很自然地侧过身，手肘支在唐珏桌沿，距离拿捏得刚好，不远不近，“你用了参数方程求导，挺巧的。”
唐珏终于抬眼，撞进周燃带笑的眼底。
那眼神温润，带着点纯粹的欣赏。
“嗯。”唐珏应了声，声音有点闷，“常规操作。”
“是吗？”周燃挑眉，嘴角弯起，没再多说。
指尖无意地划过唐珏摊开的作业本边缘，带起一阵细微的痒。
午饭食堂人挤人。
唐珏端着餐盘找座，周燃跟在他身后半步，手臂很自然地虚环在他身侧，挡开几个横冲直撞的低年级学生，动作流畅又克制，没碰到唐珏一片衣角。
“这边。”周燃下巴朝靠窗一个刚空出来的双人位点了点。
两人坐下。
唐珏餐盘里有份炸鱼薯条，配了塔塔酱。
他刚拿起叉子，周燃就把自己那份没动过的蔬菜沙拉推了过来，里面是切好的牛油果和小番茄。
“换？”周燃语气随意，像聊天气，“看你没拿蔬菜。”
唐珏盯着那盘绿油油的东西，又看看自己油腻的炸鱼。
周燃自己盘子里也是炸鱼……这家伙。
“不爱吃草。”唐珏叉起一块炸鱼。
周燃笑了笑，没勉强。
他自己拿起叉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吃他那份炸鱼。
动作不疾不徐，背脊挺直，咀嚼无声，连放叉子的角度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规整。
跟旁边几个狼吞虎咽、吧唧嘴的男生一比，简直两个画风。
唐珏嚼着鱼，眼角余光扫着周燃。
这狗东西……
吃个食堂快餐都跟吃米其林似的。
装给谁看？
下午社团招新，走廊里摆满摊位，闹哄哄的。
“周燃！来辩论社吧！缺个一辩！” 辩论社社长堵住路。
“燃哥！篮球队！下周训练赛！” 篮球队后卫勾他脖子。
“Zhou！Science club需要你！新项目超酷！” 戴厚眼镜的理科男挤过来。
周燃被围在中间，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温和又有点疏离的笑容。
他不着痕迹地拨开勾在脖子上的胳膊，对每个人回应都简短得体：
“辩论社时间冲突了，抱歉。”
“训练赛一定到。”
“Science club项目表发我邮箱看看？thanks.”
周燃应付得游刃有余，眼神却穿过人群缝隙，精准地落在外围靠着墙、一脸与我无关的唐珏身上。
唐珏正低头刷手机，感觉一道视线黏着自己。
抬眼，正好对上。
周燃嘴角的笑意深了点，朝他微微偏了下头，眼神示意：走了？
唐珏收起手机，没说话，只懒洋洋地直起身。
周燃立刻对周围的人说了句“Excuse me”，动作流畅地拨开人群，几步走到唐珏身边。
“吵死了。”唐珏皱着眉，声音不大。
“嗯。”周燃应着，很自然地和他并肩往外走，用身体隔开拥挤的人流，“去图书馆？”
两人刚走出几步，一个举着摄影社招新牌的女生没看路，猛地往后一退，手里硬纸板做的牌子尖角直直戳向唐珏肩膀。
唐珏反应慢半拍。
周燃眼神一凛，动作快得像本能。
他左手闪电般伸出，不是粗暴地推开那女生，而是稳稳地、用掌心包住了戳过来的硬纸板尖角。
力道控制得刚好，既阻止了撞击，又没让女生失去平衡。
“watch your step.”（小心脚下。）周燃的声音沉静，听不出火气，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他松开手，对吓一跳的女生微微颔首，“You alright?”
女生脸一红，连连道歉跑开了。
周燃这才转向唐珏，眉头微蹙，眼神带着询问：“没事吧？”
唐珏看着他刚才挡纸板的手。
掌心被硬纸板边缘划了道浅浅的白印子，有点红。
“多事。”唐珏别开脸，声音硬邦邦的，脚步却加快了些。
周燃看着唐珏明显加快的脚步和微微泛红的耳尖，嘴角无声地弯了弯。
甩了甩有点刺痛的掌心，几步跟上，语气轻松：“图书馆暖气足，冻不着。”
图书馆靠窗位置。
唐珏摊开物理书，公式看得人眼晕。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后颈一小片皮肤露在低领毛衣外面，被窗缝钻进来的冷风一激，起了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燃脱下了他自己的羊绒开衫——
质地肉眼可见地好，柔软厚实。
他没说话，只是把开衫轻轻搭在了唐珏椅背上，位置正好能盖住他裸露的后颈。
带着体温的暖意瞬间包裹上来。
唐珏身体僵了一下，没回头。
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角，那点毛躁奇异地被抚平了。
周燃像什么都没做，低头继续看他的书。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轮廓清晰又安静。
空气里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沙沙声。
唐珏盯着书上一个复杂的公式，半天没看进去。
鼻尖萦绕着羊绒衫上干净的、属于周燃的冷冽气息，像雪后松林。
后颈那片被温暖包裹的皮肤，烫得惊人。
他悄悄往后靠了靠，让柔软的羊绒更贴合地裹住自己。
指尖蜷进袖口，拢住那点偷来的暖意。
烦人。
他盯着书页，心里骂了一句。
这狗东西……伺候人倒是一套一套的。
……哪儿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