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唐珏算是彻底扎在剧组里了。
片场永远是兵荒马乱的。
灯光师扯着嗓子调角度,道具组小哥满头大汗地搬着沉重的仿古家具,执行导演拿着大喇叭吼群演站位,空气里弥漫着盒饭味和淡淡的油漆味。
唐珏裹着件厚实的军大衣,窝在专属的折叠椅里候场。
剧本摊在膝盖上,他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嘴里无声地念着台词。
旁边的小陈抱着保温杯,随时准备递水。
“唐老师!到您了!” 场务小跑过来通知。
“来了。”
唐珏应了声,把大衣一脱,露出里面笔挺的军装。
刚才那股子懒散劲儿瞬间收得干干净净,眼神都变了。
这场戏是军官在审讯室审问地下党。对手演员是个挺有实力的中生代,叫李宏。
两人一打照面,空气就绷紧了。
导演:“Action!”
昏暗的审讯室里,只有一盏惨白的吊灯。
唐珏慢条斯理地踱步到被绑着的李宏面前,军靴踏地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微微俯身,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眼神却像刀子,一寸寸刮过对方的脸。
“张先生,” 他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奇异的温和,却让人脊背发凉,“何必呢?硬骨头…硌着疼的是自己。”
李宏抬起头,努力想维持镇定,但额角的汗珠暴露了紧张:“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
唐珏轻笑一声,直起身,慢悠悠地摘下手上的白手套,动作优雅得像在参加宴会。
他把手套随意扔在旁边的刑具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这声音让李宏的肩膀几不可查地一抖。
监视器后面,导演屏住了呼吸,旁边副导小声嘀咕:“这气场…压得死死的…”
“卡!过!” 导演兴奋地喊出来,“唐老师这感觉太对了!收着演比爆发更有力量!李宏老师反应也很好!”
李宏松了口气,抹了把汗,对走过来的唐珏真心实意地说:“唐老师,您刚才那眼神…真够瘆人的。”
唐珏笑了笑,刚才那股子压迫感瞬间散了,又变回那副有点倦怠的样子:“李老师客气了,您接得好。”
下一场是外景,拍军官骑马穿过街市的戏。
唐珏有骑马基础,但为了镜头效果,还是提前跟马师沟通了好一会儿。
正式开拍。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缰绳一抖。
骏马小跑起来,军装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端坐马背,下颌微抬,目光平视前方,那种世家子弟的矜贵与军人的冷硬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引得路边扮演百姓的群演都看呆了。
“快看快看!唐珏骑马好帅啊!”
“废话,人家演军官呢!不过这气质…绝了!”
“镜头感也强,你看导演嘴都咧到耳根了!”
“卡!漂亮!” 导演再次喊过,心情大好,“唐老师,这骑马的镜头太有范儿了!晚上收工请你吃宵夜啊!”
唐珏从马上下来,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腰,笑着摆摆手:“导演您客气,分内事。”
晚上回到酒店,照例是看剧本、琢磨角色。
小陈看他累得眼皮打架还硬撑,忍不住劝:“珏哥,歇会儿吧,明天最后一场了。”
“嗯,看完这点。” 唐珏揉了揉眉心,灯光下,侧脸的轮廓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落在剧本上,依旧专注。
片场那个气场强大的军官仿佛只是昙花一现,此刻的他又变回了那个带着点慵懒和倦怠的唐珏,只是眼底多了一丝沉浸角色后的沉静。
刚换好睡衣准备躺平,导演的电话就追过来了,说好的宵夜还真不是客套话。推辞不过,唐珏只好又换上衣服,带着小陈去赴约。
到了饭店包间,人还挺齐活。
导演坐主位,旁边是今天搭戏的李宏,再过去是这部剧的男女主角——
演商会会长的老戏骨赵老师和演进步女学生的大青衣孙老师,都是圈里响当当的人物。
唐珏一进门,赶紧先跟导演和几位前辈打招呼:
“赵老师好,孙老师好,李老师,导演,不好意思来晚了点。”
“不晚不晚,快坐!”导演挺热情,招呼他坐下,“今天唐老师辛苦了,必须犒劳一下!”
气氛挺热络,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客套。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唐珏逮着机会,挺真诚地向几位前辈请教表演上的事儿。
“赵老师,您下午那场情绪爆发的戏,那个节奏是怎么把握的?我看着特受启发。”唐珏问得挺认真。
赵老师头发花白,精神头很足,哈哈一笑,拍着大腿说:“嗨,那个啊,就是得‘憋’!不到那个点,不能泄!就跟烧开水似的,得听那个声儿!”
旁边的孙老师也笑着补充:“唐珏你那个军官的‘收’演得就很好,有时候不露比露更有劲儿。特别是眼神,稳得住。”
唐珏听得直点头,时不时接几句自己的理解,态度放得低,话又说得漂亮,把几位前辈逗得眉开眼笑。
“这小子,会说话,悟性也好!”赵老师指着唐珏对导演说,“下次有合适的本子,再叫上他一起,我看行!”
孙老师也笑着点头:“是,跟唐珏搭戏挺舒服的,不费劲。”
导演乐呵呵地应着:“那必须的!唐老师这实力,求之不得啊!”
这顿饭吃得挺值,不光填饱了肚子,还赚了几位重量级前辈的“下次再合作”的口头支票。
唐珏虽然感觉累,但心情倒是比刚进组那会儿松快了不少。
这顿“宵夜”愣是吃到了后半夜。几位前辈老师年纪在那儿,眼神都开始发飘,明显是熬不住了。
唐珏虽然也累,但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他赶紧起身:“导演,赵老师,孙老师,小宏,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让小陈先送几位回酒店休息?”
导演打着哈欠摆摆手:“行…行!年纪大了,熬不动了。唐珏你安排吧,麻烦了啊!”
赵老师和孙老师也笑着点头:“小唐有心了。”
李宏年轻点,但也架不住困:“谢了珏哥!”
唐珏让小陈麻溜地去安排车。几个人在饭店门口等车的功夫,夜风一吹,都清醒了点。
“唐珏你住哪边?”导演随口问了一句。
“哦,我住隔壁街那个‘雅悦’。”唐珏答。
导演有点意外:“怎么没跟我们住一块?那家酒店条件一般啊。”
唐珏笑了笑,解释道:“进组晚了点,咱们住那家没房了。‘雅悦’虽然远几步,但胜在清净,私密性好点。”
意思很明白,安保系统过硬,省得被拍惹麻烦。
导演是老江湖,一听就懂:“哦哦,这样啊!理解理解!” 其他几位也露出“了然”的表情。这年头,顶流住哪儿,安全第一。
车来了,唐珏和小陈帮着把几位前辈扶上车,看着车开走了,才松了口气。
“走吧,咱也回去。”唐珏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带着小陈,慢悠悠地往自己那安保过硬但条件一般的酒店溜达。
心里只盼着能赶紧补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