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听晚提着一盏油纸灯笼,持着油纸伞,竭力阻挡风雨侵袭。
陆南驰举着地图辨认方向。
兰听晚将他纳入伞下:“到哪儿了?”
“出了林子就是观音庙,两分钟能到。”
“听晚,你怎么知道风相旬跑到观音庙来了?他也没提过啊。”卿轻甩了甩已被淋湿大半的长发,“节目组这染发膏靠谱不?别给我淋掉色了。”
“不知道啊。”兰听晚手举得有点酸,“风相旬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只能乱蒙个地方了。”
“我咋这么不信呢。他故意给你透露了方向吧,兄弟俩一个比一个精。你说说,咱们《永结同薪》的兄弟姐妹难道还比不过《万象人生》的小朋友们吗?不给面子哈。”
“嘘——”
安之突然开口,按下了他们吵吵闹闹的动静。
雨幕本该空无一人,却不知何时,突兀冒出来一道人影,定定站在那里。
洛容今小声逼逼:“专业对口,毒蛇进了树林,侦查这一块。”
兰听晚掐住洛容今的胳膊,朝安之问道:“能看清是谁吗?”
安之兴味十足道:“雨势太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臣眼拙,前面竟然是陛下唯一的儿子——太子陆丹臣。”
兰听晚和陆南驰对视一眼:“走,跟上他。”
……
陆丹臣徐徐推开庙门,风骤然大了起来,将他的衣衫吹得向庙内飘。
布料贴着他的腰侧,陆丹臣没急着按平衣服,反而慢条斯理地收伞整理,仿佛闻不到庙里散出的浓重血腥味。
曲慈瞥见他的身影,梗着脖子挤出几分讨好的调子:“李公子!您来了!您看我这把老骨头,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他眼神早没了往日的活络,眼白布满血丝,像蒙着层浑浊的雾。
谢景昭挽了个剑花,哭笑不得:“曲老板,您难不成指望他来救您?要说我正直善良的风公子可能还会高抬贵手,留你个全尸。这位……‘李公子’,可没这么好心。劝你还是乖乖待在原地,要是一个不小心……落到了他手上,那可就遭了。”
他手一抬,利剑穿透曲慈的肩胛骨,将他钉在了桌案上:“相旬不开口,这次该砍哪里呢?”
陆丹臣指尖贴着桐油纸,伞柄在他掌心转了三转,系带被解开了又重新缠绕,打成个繁复的结。
曲慈额前冷汗下滑,糊住了半只眼,可他连抬手擦掉的力气都没有:“我不是故意的……那些人……是他们自己要信我……”断断续续的辩解混在呜咽里,听起来更像自欺欺人的呓语,“我帮过很多人……我举办过许多慈恩宴……你不能这么对我……”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光亮,可下一秒又被剧痛砸得粉碎。“放过我……我还有家人……我女儿还等着我……”
谢景昭咂摸半晌:“慈恩宴……女儿……”
下一秒,他就闪电般出手,粗暴地将曲慈两条腿折向身前,膝盖以诡异的角度突出翘起,像是被强行拧转的木偶关节。
“啊——!!!”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空旷的庙宇,曲慈像条离水的鱼般在案上扭动。
“你的孩子等着你,辛家、华家的孩子还能等谁?”
谢景昭扼住曲慈的喉咙:“你竟然有胆子提起慈恩宴,你们通过它了多少笼络了多少人?其中又要多少人幸免于难,逃出过你们的魔爪?需要我一一帮你回忆吗……”
风相旬仿佛完全没注意到陆丹臣的到来,他轻唤一声:“景昭,我不反对你处置曲慈。但你得清楚,一报还一报。你折磨他的同时,也背负了他的因果。”
谢景昭的眼神变得异常凌厉:“按你的说法……我不该报复他?你什么时候信佛了?你们要冰清玉洁,不沾荤腥,有人帮你们出手了,还要指责他?!”
他手下愈发用力,像铁钳般锁住了曲慈所有的呼吸:“别急,等我收拾完曲慈,马上就轮到你们俩。”
曲慈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眼球因缺氧而向外凸起,扭曲的腿在地上徒劳地蹬踹。
“再用力下去,你梓君哥哥都捞不出来你,余生只能吃牢饭了。”风相旬长叹一声,掀开谢景昭,“我来。”
谢景昭被推到一边,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他身上,眼底揉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风相旬抽走陆丹臣手中刚理顺的伞,在伞骨处一扣,油纸伞顶端霎时弹出一柄尖针,风相旬垂眸看了半晌:“这么多年,你还留着?”
他笑了笑,头也不回道:“表哥,你们进来偷听吧。别在外面淋着。怪冷的。”
兰听晚:“……”
兰听晚从容地理了理衣摆,昂首挺胸地踏进庙里,身后六人跟着他鱼贯而入。
“你看这事儿闹得。”卿轻试图活跃气氛,她探头环视一圈,“宰年猪呢?挺热闹哈。”
风相旬扬扬唇,将尖针抵在曲慈下颚:“我问,你答。多说一句废话,我旁边的这位暴躁小哥,马上就会解决你。”
“四年前,谁帮你逃跑的?”
曲慈本能地呜咽着:“没谁,没谁!我只是陪着家人漫游四方,寻访古迹,那也有错吗?”
“不见棺材不落泪。”
风相旬拦住要冲上前的谢景昭,不由分说地将尖针捅进曲慈的腰间横肉:“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是不是烛云救了你?”
卿轻奇怪道:“我们这一屋子皇室成员,公主、亲王,甚至还有皇帝,他刑讯逼供都不避着点我们啊?”
兰听晚瞟她一眼:“这位安庆公主,他如果没有把你当成穿越同事,杀完曲慈的下一秒就会来灭我们的口。”
卿轻大骇:“杀伐果断,言简意赅,这到底是主角还是反派?”
那个名字一出口,曲慈仿若听到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脸上的惊恐藏不住:“烛……烛云。什么烛云?烛云大人在哪儿?”
他陡然起身,犹如把疼痛抛到了九霄云外,面对尖刺,他的神情里再寻不见一丝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