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开口，几位妇人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在场。
此话怎讲？既是官府发放的证明，自然人手一份吧？
其中一人反问道。
只见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没有接话。
怎么都不作声？莫非有什么隐情？
倒也说不上什么隐情，只是我们也不太清楚。
正是，我们去衙门时，留下户籍就离开了。
过了几日，才有专人将户籍与通行令送来。
这证明并非当场办理，你们不是吗？
剩下几人互相看看，也都点头称是。
贾玥若有所思。若是这般办理流程，领证之人确实无从得知他人是否办证。
每人只清楚自身情况。
看来这城中的状况确实古怪，而且很不简单！
贾玥待几位妇人离去后才起身离开。
他在城内转悠片刻，街上并无异样，也没人突然要查他的通行凭证。
直到步入闹市区域，才察觉到些许异常之处。
偏僻小巷的拐角处，挤满了看热闹的路人。
贾玥摇着折扇，慢悠悠地朝人群踱步而去。
还要人？我手上的人早都送干净了！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妇扯着嗓子嚷道，这林青城穷乡僻壤的，难不成要我进宫去给你抢人？她尖利的嗓音里透着一股泼辣劲儿。
旁边穿着绸衫的中年汉子立刻赔着笑脸：哎呦喂！您老人家可是林青城头号人牙子！您要是都弄不来人，别人就更甭想咯！
老妇人甩了甩绢帕，显然很受用这番奉承。总得容我些时日吧？话说回来，先前送去的那些人够开镖局了，衙门里到底有多少活要干？
中年汉子闻言眼神忽闪，又迅速挤出笑容：我就是个跑腿的，哪知道上头的事？好姐姐，您就发发慈悲，再帮我踅摸几个吧！
得了得了，有信儿再找你！老妇人说完甩着帕子扭身就走。
待二人分头离去，贾玥不假思索地跟上了那个老妇人。
转过两个街口，老妇人突然驻足转身，差点撞进贾玥怀里。
哎哟！你这...她气势汹汹地理着散乱的鬓发，刚要骂街，抬眼却对上一张俊俏面孔，顿时换了副嘴脸，甩着帕子娇声道：这位公子...
这是
老妇人突然转身惊呼：哎呦！这位少爷怎么悄悄跟在老婆子身后？差点就撞着您了！
她伸手想拉扯，却被贾玥用折扇挡开。
听说你是城里最厉害的人牙子？所有奴仆都经你手买卖？贾玥摇着扇子问道。
妇人闻言顿时娇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风尘气。贾玥嘴角微动——若不是知晓她身份，还以为是青楼 ** 。
都是街坊们抬爱，不过我可从不做昧良心的事，那些人都是正经花钱买来的！
贾玥略点头，继续问道：府衙近来采买不少下人，可知其中缘由？
妇人顿时愁眉苦脸：可别提了！前些日子买走好些人，今儿又来要！莫不是衙门要扩建，还是老爷们纳了无数小妾？方才管事又来找我要人，老婆子又不是送子观音！总得有人愿意做工才行！她突然警惕道：公子打听这个作甚？莫非也想沾手这买卖？
贾玥险些笑出声：在下只是打听消息。有位兄弟的妹妹在府衙当差，以为嬷嬷熟悉衙门内情。
妇人甩着帕子松口气：原来如此！我可没福分进衙门，都是管家带人进去的。
贾玥拱手告辞：多谢指点。
妇人提醒道：若要去府衙寻人，管家常在**处。记住别走正门，那边没人当值！
“当心点！”
贾玥略感意外，这妇人竟会出言提醒，许是猜到他要去寻人。
前门长年紧闭无人看守，着实蹊跷！府衙重地，难道城中从未有过需要官署裁断的事务？
贾玥心中疑虑更甚，不消片刻便来到正门前。
门内无人值守，正是潜入良机！
他环顾四周，果然连个衙役踪影也无。
怪事！
望着丈余高墙，贾玥身形轻纵，眨眼便翻入院内。
落地刹那，眼前景象却令他浑身一震——
官衙正院竟被半人高的荒草淹没，铁器爬满褐红锈斑。
（第
这破败模样，倒似尘封了百年光景！
好歹是官府衙门，怎会沦落至此？但凡有个杂役洒扫，也不至于此。
贾玥按住腰间佩剑，沿着回廊缓步前行。
死寂中唯有靴底碾碎枯叶的声响，廊下池水泛着诡异的浊色，半条活鱼也无。
若非早听闻府衙传闻，又见过那位管事...
他几乎要断定这是座鬼衙！
刚拐过月洞门，争执声陡然刺破寂静。
叫你抓的人都哪儿去了？这点差事都办不利索！
禀老爷...人贩子手里没货了，说...说要再等半月...
混账！等得起还要你们何用？即刻去设粥棚招工，就说管吃住——把这药粉掺进粥里！
老、老爷...这是要给叫花子...
“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管事浑身一抖，赶忙应声：“是是是！老爷息怒，这就去办！”
他哆嗦着退出去，刚拐进别院，突然被一股力道拽到暗处。眼前一阵昏花，等回过神来，竟对上一张陌生面孔——贾玥正用折扇抵着他的额头。
“想活命就老实点。”贾玥眼底发冷，“你家老爷派你去‘关照’城里的乞丐？”他刻意咬重那两个字。
管事眼神乱飘，喉结滚动，到底点了点头。
“府里的丫鬟小厮去哪儿了？”
“这、这得问老爷……”管事话音未落，贾玥一记手刀劈下，对方顿时软倒在地。
（
贾玥甩甩手腕，转身潜向府衙深处。院落倒是洁净，与正门的破败截然不同。他蹙眉暗忖：同一座宅子，何必做这般姿态？
正厅传来窸窣人声。某个陌生嗓音正厉声呵斥：“人呢？这点数量够干什么！”
“仙师恕罪！”府衙老爷声音发颤，“实在捉不到更多了，已加派了人手……”
“满城的活人，你堂堂府尹竟凑不齐数？！”
“马上去办！你还想不想救你家夫人的命了？”
府衙老爷闻言，连忙哈腰退下。
这一切都被贾玥看在眼里。
原来如此！
之前进府衙的人恐怕都已遭毒手。
贾玥暗中探查，却未嗅到血腥味。
古怪！
待府衙老爷走远，贾玥抬手叩门——
咚咚咚！
“何人？无事勿扰。”
“家父让我来瞧瞧外头的乞丐合不合用，放我进去看看。”
贾玥捏着纨绔腔调应答。
屋内人沉默片刻：“进来吧。”
刚跨过门槛，浓重的血气便扑面而来！
果然！
难怪外面闻不到，原来都封在屋里！
贾玥佯装随意地踱步，余光扫过满墙符咒。
“我娘情况如何？瞧我爹那愁样，怕是连饭都咽不下喽！”
他摆出混不吝的架势，拖着长音说道。
黑袍人闻言发出沙哑的阴笑，仿佛夜枭啼嚎。
“令尊既想救人，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答应的事自会办到。不过方才他说人手不足——
我看你就挺合适，府上可还有未出阁的 ** ？
其实缺口不大，再凑几个就成了。
方才说的乞丐，须得是青壮，老的可不管用。”
贾玥心中冷笑：
这老狐狸，分明是要把他填进祭坛！
净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条件还这般苛刻！连挑乞丐都得找身强体壮的！
做这般美梦，怎么不直接升仙呢！
仙师这是在炼制什么灵药？在下实在看不明白......
家父也未曾细说，听得人糊里糊涂的。
贾玥踱着方步转了一圈，那副懵懂模样倒真把人唬住了。
呵呵呵，明白与否无甚要紧，你只管替你父亲带人来便是。
哦？那我瞧瞧总无妨吧？
贾玥边说边往内室踱去。
还未迈两步，那黑袍人倏地闪至跟前。
为免打草惊蛇，贾玥刻意敛了功夫，此刻只作文弱书生状。
见黑影袭来，当即一声跌坐在地。
吓煞人也！我娘亲是不是在里头？爹爹说娘就在此处，多日未见，连瞧一眼都不成么？
活脱脱个混世魔王的做派。
呵呵，公子还是莫要探看为好，免得受惊。
待令尊痊愈后，再见不迟。小哥不如先去寻人？人来得愈快愈多，令尊痊愈得也愈快。
贾玥闻言暗抬眼帘瞥去——
可惜黑袍笼得严实，半点面目不显。
倒是瞥见意外之事！
余光扫向内室，隐约见得若干**。
冲鼻血腥气扑面而来，根本遮掩不住！
他心下暗奇：府衙老爷竟毫无察觉？
莫非那厮也进不得内室？
可这等浓重血气，岂是能轻易掩盖的？
思及此，便懒洋洋支起身子，活似没长骨头般。
贾玥见父亲都已听从对方安排，只得无奈道：既然父亲都依了你，我也不再多言。不过先前听你提起出身来历，我近来夜不能寐，不知可否请高人指点化解？
其实贾玥是顾忌白天不便动手，又摸不清对方底细，才临时想出这个试探之计。纵然未必有用，至少能探探虚实。
那黑袍人身形微滞，缓缓答道：公子只需早睡便可无碍。待办完令尊之事，再为你看诊不迟。
贾玥闻言暗嗤：果然是个江湖骗子！这等装神弄鬼之徒，竟害了多条人命。更可恨的是知府也被蛊惑，不断帮着物色猎物。
他故作顺从地应声离开，心里却已笃定：方才那人询问知府千金之事，恰好暴露其根本不熟悉府内情况。否则怎会有此一问？
原本若被识破便打算直接动手——除了黑袍人深浅难测，整个衙门上下没一个是他对手。没想到事情竟出奇顺利，连贾玥自己都颇感意外。
人贩子那边暂时不必担忧，短期内难以找到合适猎物。但若他们要继续害人，倒是棘手。既然撞见这般勾当，身为储君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迅速返回大营，原想让戚继光派人处理，又担心手下不够机灵误事。最终还是决定派遣影卫行动，只是这次任务要复杂得多。
无论是暗中作梗还是公然生事，总之不能让这些人阴谋得逞。
他随身有四名影卫护卫，以防意外发生。当下派出其中两人执行任务，若有异常，可随时派一人回来报信。影卫领命后即刻动身启程。
贾玥丹青妙手，将府衙管事和老爷的容貌描绘得惟妙惟肖，使人一目了然。
戚继光巡察时发觉主帅帐中有动静，急忙前来察看。未料竟是贾玥归来！
殿下！您回来了！
贾玥略一颔首，随即问道：情况如何？他们可曾返回？是否擒获目标？关押的那些人现在怎样？
禀殿下，已寻获踪迹，但暂未收网。我们在山中发现了他们的巢穴，正待回营请示殿下如何定夺。
贾玥眉峰微挑，略显讶异：竟是山匪？我原以为是敌国细作，倒叫人失望！
此言教戚继光嘴角微抽，一时竟辨不出自家殿下此言是真是假。
且说说详情，再议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