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铁链哗啦声,狱吏提着水火棍闯了进来,龟孙子!来大牢是让你们反省,不是演全武行的!
士兵们粗暴地将两个扭成麻花的贵公子撕开。黑蟒鞭带着破空声狠狠咬上皮肉,顿时血珠飞溅。
贾环最先受不住这般酷刑,嚎得比杀猪还凄厉。宝玉虽咬牙硬撑,到底也被抽得涕泪横流。这些军汉下手极重,每鞭都似要揭下层皮来。
待鞭声停歇,两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早已瘫如烂泥。为首的 ** 甩着鞭稍冷笑道:吊着口气就行。说罢扔下两块发霉的饼子扬长而去。
二人顾不得体面,像饿犬般扑向吃食,囫囵将霉饼塞入口中。粗粝的饼渣混着血沫卡在喉咙里,噎得直翻白眼。
重写如下:
贾宝玉此刻才明白,这些往日难以下咽的粗粮饼子,如今成了救命的稻草。若现在不勉强吞下,不出几日定会饿毙牢中。
须知他们身为贾府主子,虽不必担忧被贩卖为奴,却要在这囚笼里苦熬。若无食物续命,唯有饿死一途。
想通此节,贾宝玉发狠啃食手中粗饼,连沾在指缝的碎屑都不敢遗漏。囫囵吞完后,便回到草榻上养精蓄锐,暗暗发誓定要拼尽全力活下来。
日影西移,约莫半日光景,几名狱卒再度踏入牢房,扬声宣布:贾赦、贾政、贾珍、贾蓉的判决已定。
贾宝玉等人都踉跄扑到栅栏前,屏息凝听。
狱卒拖长声调道:贾赦、贾珍、贾蓉三人倚势欺民,秋后处斩。这话宛如闷雷炸响,震得众囚耳中嗡嗡。
贾政勾结贾雨村包庇薛蟠罪行,判流放漠北,永不叙用。
听闻判决,整座牢房顿时如坠冰窟。贾宝玉两腿发软,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贾府这下真完了!
刑夫人以袖掩面,赵姨娘抱着贾环抽泣,晴雯与袭人相拥而泣,鸳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唯有狱卒们冷漠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廊道尽头。
无人知晓等待他们的是赦免、贩卖,还是屠刀。在这惶惑不安中,又一个黎明悄然来临。
刘姥姥从乡下来到城里,掏出几两银子塞给看守,这才进了牢房,目光不停地左右张望。
贾宝玉一眼瞧见刘姥姥,心头猛然一跳,立刻喊道:姥姥!
刘姥姥快步走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迟疑道:宝哥儿?
是我!真是我!姥姥,谁能想到最后关头,竟是您来看我。贾宝玉说着,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那些往日称兄道弟的朋友,还有与贾府交好的权贵们,此刻早把他们忘得一干二净,没人再管贾府众人的死活。
只有刘姥姥还惦记着!
贾宝玉眼巴巴地望着刘姥姥,盼着她能掏出块干粮给自己。这些天他只啃过半块饼,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
刘姥姥在他的注视下,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一块饼。
贾宝玉眼睛都瞪直了,
死死盯着那块饼,活像饿了几辈子似的。
多谢姥姥!您真是救命的活菩萨!
贾宝玉感激地伸出手。
然而——
刘姥姥只把饼往自己嘴边一送,咬了一口,又慢条斯理地揣了回去。
贾宝玉浑身僵住,
原来不是给他的?
可恨!
刘姥姥咽下饼子,开口道:宝哥儿,跟你打听个事儿——你琏二哥......不对,凤丫头呢?凤丫头在哪儿?
她这趟进城,
专程就是来找王熙凤的。当年她上贾府借钱,王熙凤二话不说给了二十两银子,这份恩情她一直记着。
这会儿跑来牢里,就是为了寻凤姐。
刘姥姥乡下人没见识,只听说贾琏被抓后王熙凤离了婚,却不知她早已离开贾府,更不晓得王夫人他们也下了大狱。
这才着急忙慌地追问。
贾宝玉长叹一声,无力地答道:姥姥,凤姐姐早已去了冠军侯府。她早料到贾府会有今日,提前抽身了。
笑声响起,刘姥姥先是怔住,随后开怀大笑:妙极!脱身才好呢,凤丫头本就是个伶俐人儿。
宝玉与众丫鬟,连同邢夫人等,霎时都沉了脸。
这话听着,
倒显得他们全是痴人了!
敢情熙凤独善其身抽身离去,单留他们这群呆子在此受牵累?
刘姥姥浑然不觉言语有失,转身便要走,临行往宝玉手里塞了块饼:宝哥儿,我去寻凤丫头和巧姐儿,往后就不来了。这饼子你好生收着,莫叫人抢了去。
宝玉嘴角抽动,
到底还是挤出了个谢字。
转眼间,
刘姥姥头也不回地出了牢门。
这老太太精着呢——当年进大观园时,满府上下拿她取乐,她也就跟着装傻充愣。
偌大贾府,
唯独凤丫头待她真心:先是爽快支了二十两银子,后又赠予不少衣裳。就连她被贾家人当猴耍、强灌酒时,也是熙凤出面解围。
贾府上下什么货色,
她心里门儿清,
只认凤丫头一个。
给宝玉的那块饼,
不过是念着他没跟着嘲弄自己罢了。
一百零刘姥姥始终记着熙凤的恩,
也记着贾府众人的讥笑。
如今没对贾家落井下石,
专程出来寻熙凤,
已算是仁至义尽。
那块饼,
既是谢宝玉未加嘲弄,
也是酬他告知熙凤下落的情分。
换作旁人,
哪能对贾家做到这般地步?
北境、安南、顺益、忠义,还有曾经结盟的王家,都对贾家弃若敝屣。治国公府更落井下石亲自来抄家,让贾家尝尽了世情冷暖。
昔日贾家扶持的贾雨村翻脸无情,不仅不念旧情还想加害。好在贾玥早结果了他,如今这忘恩负义之徒再难兴风作浪。
刘姥姥辞别宝玉,径自出了牢狱前往冠军侯府寻凤姐。一路上不住念叨:“凤丫头平安就好......”
狱中几个兵丁将宝玉拽出牢房,他心中忐忑——这般架势不是问斩便是发卖。自己虽非奴仆,难道就要命丧今日?
见身旁刀光森森,宝玉两股战战几乎想逃,却终究不敢妄动。领头军士喝道:“贾宝玉,北境王告发你诗句中影射皇上,圣上要亲自审问!”
听闻竟是世代交好的北境王告状,宝玉霎时面如土色。未及申辩便被押往皇宫。
袭人急得连声呼唤,晴雯却倚在榻上,望着牢窗外的天光出神。袭人不由嗔道:“都这光景了,你还只顾着使性子!”
在袭人心目中,晴雯平时确实挺好,就是性子太过孤傲。不过看在晴雯待宝玉不错的份上,袭人也就一直忍着。
晴雯默然摇头,未置一词。
她心底明镜似的:
上回王夫人羞辱自己前,分明是先向宝玉质问过,怀疑他俩有私情。
其实,什么都没有。
可宝玉不但没有澄清,反倒畏于王夫人威严,寻个由头就慌忙躲开。正因如此,王夫人才会借机发难要把晴雯撵出贾府,生生要把人逼上绝路!
但凡宝玉有点担当,
哪怕稍敢担责,
也不至于此。
幸好最终没酿成大祸。
如今想来,晴雯倒觉得不如当初真被赶出去算了。终日伺候这个表面重情实则毫无担当的宝玉,如今竟还受牵连入了大狱。
唉......
一声幽叹溢出唇间。
她恨自己太过轻信宝玉。
自打金钏投井那事起,她就隐约猜到:定是宝玉推卸责任,将所有过错都推给金钏,才逼得那姑娘走上绝路。
可终究架不住,
宝玉几句温言软语,
她就又信了他.....
直到王夫人带人抄检时——那日若非王夫人突遭不测,即便她清清白白,也定会被逐出府门,甚至乱棒打出。
说到底,
全怪宝玉!
她明明冰清玉洁,偏偏宝玉不替她在王夫人面前辩白,始终含糊其辞,最终害她落到这般境地。
长叹过后,晴雯静静卧在榻上,闭目等死。
倘若今夜死不成,
明日被拉到集市发卖,
她宁愿早些断了这口气.....
这么想着,
她一把掀了被子丢给袭人,只着单衣便躺下。
袭人想替她盖被,
反挨了顿痛骂。
恰在此时,
王熙凤现身众人面前,向守军亮出令牌后顺利通行。
如今她已是贾玥的亲信,当朝太子麾下之人。治国公麾下这些士兵,自然不敢阻拦。
挑几个人跟我走。
王熙凤含笑道。
那将领连连应声:只要不是贾家族人,您要带多少人都成!
王熙凤微微颔首,迈步走向牢房。
囚室中的贾府仆役与亲族都听见了对话,谁都明白这位现任冠军侯府总管代表着贾玥的意志。若她有意相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若王夫人尚在,
此刻神情定会十分有趣。
凤姑娘行行好!老奴伺候您十余载!
琏 ** 奶,救救我们吧!
再耽搁咱们就要被发卖了!
哀求声此起彼伏。贾环与邢夫人等人亦投来期盼目光。
王熙凤目不斜视前行。
贾玥派她来是为选人,
择优而取,
非为施救。
冠军侯府需要的是得力管事。贾府虽败落,倒有几个伶俐丫鬟,如晴雯、小红、玉钏、鸳鸯、紫鹃等......
鸳鸯、晴雯、紫鹃,就你们三个。
王熙凤纤指轻点。
众人顿时黯然。
这般挑选意味着唯有这三名婢女能得生机,余者仍需在牢中听候发落......
所有艳羡目光都聚在晴雯三人身上。
然而——
这三人似乎都不愿离开,个个神情淡漠。
“无须劳烦姐姐搭救。”
晴雯语气冰冷。
她素来心高气傲,在她看来,王熙凤与贾琏分离,背弃贾家已是不该,如今竟又投靠贾玥,更令人不齿!
忠良不侍二主,何况趁人之危之辈!
晴雯虽是个丫鬟的命,如今却还端着倔脾气。
王熙凤倒未动怒,只是轻笑一声。
若不是瞧中晴雯那一手出众的针线工夫,她又岂会给晴雯机会?
既然她仍是这般性情,
不要也罢。
王熙凤转而望向紫鹃和鸳鸯,淡淡问道:“怎么?莫非你二人也瞧不上我王熙凤?连救命之恩也不愿承情?”
鸳鸯答道:“凤姐误会了,只是奴婢受老太太多年栽培,恩情如山。如今老太太生死未卜,奴婢实在……”
凤姐顿时了然。
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没料到这些丫鬟竟不知老太太早已离世。
说来也难怪,
抄家当日老太太便走了,草草裹了席子丢弃,丫鬟们被困在屋内,无人知晓内情。
贾府上下唯有贾政、贾赦等人知情,而他们早已被问罪。
“已经去了。”
王熙凤语气平静。
鸳鸯浑身一颤,泪水夺眶而出。邢夫人等人亦心神震荡,晴雯更是悲泣不止——她原是伺候老太太的丫头,后来才被派去服侍宝玉。
鸳鸯哭了一阵,低声道:“奴婢愿随姐姐离去,还请姐姐宽恕。”
“无妨。”
王熙凤摆了摆手。
随后她把目光投向紫鹃,轻声道:你这小丫头,怕是惦记着林妹妹吧?别担心,林妹妹常来冠军侯府做客,改日让她替你赎身就是了。
紫鹃听闻连忙屈膝行礼,眼中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