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玥闻言顿生感动,暗自庆幸娶得如此明事理的贤妻。此时秦相车驾赶上,笑道:贾将军真是好福气。外界都说程四娘子不懂礼数,实乃世人浅薄。这般贤内助,当真难得。
面对当朝重臣的称赞,初次在外的袅袅不由羞红了脸。秦相乃朝中与何太师分庭抗礼的显赫人物,堪称武官至极。
程失与萧媛漪听闻袅袅方才那番话,也不禁动容。萧媛漪暗自懊悔:这孩子明明知书达理,只是当年被葛氏耽误了学业。我们却拘泥于繁文缛节,实在愧对她。
见到小两口恩爱和睦,萧媛漪倍感欣慰。程失哈哈笑道:得此佳婿,心满意足矣!话未说完就被夫人瞪得噤了声。
探马飞驰回营,身后跟着几名血迹斑斑的乡民。
报秦帅——
途中遇两位逃难的乡亲,据他们说,有支胡人骑兵不知怎地绕过了山海关,洗劫了七八个屯子。
斥候单膝跪地禀报。
秦相闻言神色骤变,急声道:快详细说!把人带过来,传军医!
亲兵搀来两名浑身是血的庄稼汉,查验后发现不过是些皮肉伤,血迹多是沾染的。
真是秦元帅和程副帅?贾将军也在?乡民顾不上治伤,喘息着确认。
得到肯定答复后,两人道出原委:山海关并未失守,只是约莫十几骑胡兵像地老鼠般钻过关隘,在周边烧杀抢掠。
这座号称天下第
一关的雄城,实则由靖边楼、威远堂等数十座建筑构成,关内街坊间还散布着不少村落。
贾玥忽然蹙眉上前:可看清那些胡虏的装束?战马有何特征?
回将军的话...老农颤声道,小老儿带着犬子上山砍柴才躲过一劫,回村时人都死绝了......胡骑把尸首都抛进了山坳,我们翻找亲人遗骸时才沾了这身血......
银甲将领眼瞳微缩。
贾将军觉得蹊跷?秦相沉声道。
不仅是他,程失、萧媛漪乃至周围士卒都察觉异样——若胡人真发现能绕过天堑的密道,理当潜伏突袭,怎会打草惊蛇?这般屠村之举,反倒像是......
故意要引他们注意。
贾玥忆起先前赴天雷寨途中扬州军的情形,遂询问:死者身上的伤痕可有何异状?肢体可有残缺?
村民闻言连忙应答:大人!乡亲们的 ** 都被丢弃在山林间,遭野兽撕咬得不成人形,实在凄惨,我们都不敢细看。只能辨认出亲人的 ** ,草草掩埋后便匆忙逃离。
我那老母亲...被啃得五官模糊,连心肺都不知被什么畜生叼走了...另一村民哽咽着说不下去。
眼见二人悲恸难抑,贾玥温言宽慰,随即令军中医官带他们前去敷用军中特制药膏。
此事可疑。贾玥沉声道。
秦相微微颔首,含笑相询:贾将军有何高见?
其实秦相早已察觉端倪,心中亦有计较,但他更想听听这位曾在点兵时令他惊艳的年轻将领的见解。
贾玥也不谦辞,直言道:十之 ** ,是杀良冒功。
竟是...贾将军此言可有依据?程失闻言讶然,他原以为是流寇伪装作案。
程帅明鉴,山海关自隋朝始建,虽历经战乱,但大周立国后从未间断修缮。此地扼守京都与辽东 ** 盛京要冲,两地相距不过二百余里,若掌控此关,便可直取敌国都城——
以贾某看来,此地断无隐秘小道供贼人出入。
况且军中记功向来以耳、舌、目为证。杀害村民后故意弃尸豺狼出没之处任其啃噬 ** ,分明是要毁尸灭迹...
说到此处,贾玥眸中寒芒乍现。平生最恨此等残害百姓冒领军功之徒。
秦相眼中掠过赞赏之色:确是如此。贾将军心思缜密,看来这山海关内,有人心怀鬼胎。
(
“全军休整半日,夜袭山海关!本将倒要瞧瞧,谁人如此嚣张!”秦相怒喝声中杀意凛然。
** 百姓冒领军功,
此等恶行令正直将士深恶痛绝。
秦相此举意在借夜袭之机缉拿凶徒,既可立威,又能正式接管山海关兵权——并非贪 ** 位,亦非借亡者谋私。只因强敌压境,战时若牛继宗旧部心怀异志,恐酿内乱大祸。
“遵命!传令全军休整半日!”
贾玥抱拳应命,他已洞悉秦相深意。
第
营帐间篝火林立,临时搭建的旱厕分设男女。程四娘与萧媛漪率数百女兵列队而行,这专用茅厕正是贾玥特令所设。
暮色中,贾玥 ** 荒原。
深秋寒风卷着枯叶,更添肃杀之气。
“军械案......”
他双目微敛,思绪翻涌——此案背后牵连甚广。出征前他亲赴监察司协审囚犯,翻阅海量卷宗却未见蛛丝马迹。再查历年败战记录时悚然发现:凡遭遇全军覆没之城池,皆曾被集中调换劣质军械。
譬如十五年前程失驰援古城关,抵达时霍家军已无人生还。类似 ** 还有数起,贾玥抽丝剥茧后惊觉规律——对方以千人队为单位整批替换军械,确保相关军队彻底消失于战场。
贾玥为确保将士安全,特意在点将台调整军伍部署,打乱原有编制。此举既减少了伤亡风险,又获得秦相与皇帝的赞许,认为他颇具统帅之才。
夫君用餐了,该启程了。袅袅捧着热汤走来。
贾玥接过汤碗饮尽,嘱咐道:入关后你就在帅府休憩,莫要随意走动。
妾身明白。程四娘轻声应下。她已做好久居山海关的打算——当年父母驰援古城关,历经十五载方归。这般攻城持久战,若无宗师介入,耗时十载夺回一关实属常事,甚至称得上迅速。
简单用膳后稍作休整,待日影西斜,大军再度开拔。暮色中只闻战马铁蹄与兵卒脚步声。
先锋传报山海关外数个村落闪现火光,传来打斗与马蹄声,约莫五六十骑之数。
贾将军率轻骑往探。秦相军令既下。
贾玥即刻命岳飞点齐百名精锐铁骑,疾驰向前。行至山麓村落时,只见火光冲天,横尸遍野。一位老妇正徒手掘土,欲安葬怀中幼子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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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玥策马上前问道:老人家,方才可有敌军经过?
老妪惊慌躲避:求求您放过我们祖孙吧...那些天杀的 ** 才该杀!
贾玥沉声道:吾乃征辽主将贾玥,奉皇命平定辽东,绝非匪兵。
您不是山海关守军?老妪迟疑道。
非也。方才来的是 ** 还是周人?
老妪泣诉:他们穿着 ** 服饰,却说汉话...
可知去向?
只望见往山里抛了些 ** 就策马离去了。
明白了。你们派两人护送她们回营,其余人随我追击。
贾玥判断这必是杀良冒功之徒,定会返回山海关。遂率大雪龙骑疾驰追赶。
不多时,见一队人马正在村落更衣。果然皆是山海关守军假扮,行囊中尽是割取的人耳眼鼻等物。
岳飞怒骂:又是杀良冒功!畜生!
贾玥杀心骤起,拍马突袭。寒枪横扫间,四五敌骑当场殒命。
勇冠枪以刚猛霸道闻名,即便是身披重甲的宗师强者,正面接下贾玥一击也要负伤吐血,何况寻常士兵?
岳飞怒极出手,转瞬间便挑落五名敌骑。大雪龙骑紧随其后,须臾间斩杀四十余人,仅留三名头目生擒。
招供!杀良冒功之事还有谁参与,幕后主使何人?贾玥质询时,已将真话符施在为首的百夫长身上。
这小小百夫长统辖百人之众,竟敢带队屠戮百姓冒功,足见山海关守军糜烂至何等地步。
在真符作用下,百夫长供认不讳:是马得功将军指使。他指向身旁二人:这二位分属其他行伍。马将军为避人耳目,命我们分头行动,每队仅带十二名原属王公府的家丁。
贾玥眸光微动。这马得功率姓马魁之孙,确实是明朝史册记载的反复之人,不想在此世竟成国公后裔。
共犯还有谁?一一道来。
另有水青统领、陈易统领。他们轮守后城门,依马将军之命为我们打掩护。
贾玥眼中寒光骤现。水青乃北静王水溶庶子,陈易系陈翼之孙,俱是勋贵子弟。
为何听命于他?
我等本是各府家生奴才。
牛继宗可有参与?
无人知晓,这桩事仅有我们这些从国公府和王府出来的下人经办,总数不过五十余人。三位公子对此心知肚明,但牛继宗军纪严明,这等事绝不能让他知晓。
可还有其他人参与?
再没有了。军中诸将素来与我家三位主子不睦,唯有他们三人联手行事。
嗯......
在真言符的威慑下,这名百夫长如竹筒倒豆子般吐露实情,竟是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
跪在他身旁的两名家将瞪圆了双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背信弃义。
混账!当初不是立誓宁死也不出卖马公子吗?
水公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提拔你这等背主之徒!
另外两名百夫长破口大骂。
待真言符效力消散,这人恍然惊醒,想起方才所言恨不得当场自尽。
好个忠义之士!当初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时,怎么不见你们讲半分道义?
都拖下去斩了。
贾玥一声令下,三人叩首如捣蒜般讨饶,却终究难逃一死。
岳飞尚在震惊于这鬼神莫测的审讯手段,听到军令才回过神来,亲自将三人拖至僻静处手起刀落。
经过细致搜查后,
岳飞复命道:将军,从他们身上搜出许多人耳和人舌,确系杀良冒功无疑。
畜生不如的东西。
贾玥怒斥道:鹏举,把这些脏物扔去喂狼,全军原路折返。
末将领命!
且慢......还是带着吧,这些都要作为证物。
不多时,贾玥与岳飞率大雪龙骑押着证物返回大营。
贾将军,可有收获?
秦相快步迎上来询问。
已然查实,此乃治国公府、陈国公府以及北境王府的三位将门子弟所为,分别是......
贾玥冷声答道:“叛贼的首级,还有斩落的耳朵、舌头,全在后面押送。”
秦相目光陡然一沉,怒意翻涌。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眼底寒芒迸现:“杀!不除尽这群败类,山海关必失,遑论夺回辽东三州!”
“遵命!”
贾玥抱拳领命。既有秦相军令,他便再无顾忌。
屠戮百姓冒领军功者——合该千刀万剐。
大周边军连年溃败,根源正在于此:多少世家纨绔踞守要职?
水青等人虽是庶出,在府中不得看重,可在外头终究顶着公侯府邸的名头。
更有甚者,连昔日的仆从都被安插为百夫长,此等荒唐事比比皆是。
相较之下,山海关尚算纪律严明。北疆匈奴军中,自上而下尽是权贵子弟,无怪乎节节败退,任由胡虏屠城劫掠。
……
夜风卷着火把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