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还钱,我就带人闯进贾府去抢!最后给你三天期限。
孙绍祖眼神阴鸷,显然没打算轻饶贾赦。
说来也是,
孙家虽不算顶级世家,在京城顶多算三流门户,但要他们白白损失五千两银子,确实伤筋动骨,这笔债必须讨回来。
偏偏就是这个三流孙家,
如今还真有胆量上荣国府这等国公府邸讨债!
说到底,
现今就是天天有人去荣国府打秋风,也没人过问——谁不知道荣国府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实在还不上!
孙大爷您高抬贵手...
贾赦哀声乞怜,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孙绍祖怒火中烧,沉吟片刻道:倒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
当真?
贾赦喜出望外:只要免了这笔债,就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原本已绝望的贾赦,
没料到事情还有转机,莫非另有解法?
孙绍祖冷笑道:你们府上不是有个二姑娘贾迎春?让她给我做妾,这五千两就一笔勾销。
成交!
贾赦不假思索应承下来。
横竖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女儿家早晚都要嫁人。
在贾赦看来,
能用贾迎春抵债,反倒是她的造化!
好得很,
真是再好不过!
孙绍祖十分意外贾赦会如此爽快地答应。
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贾迎春!
居然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仅仅为了五千两银子?
孙绍祖自负已经够 ** ,但贾赦的所作所为更令他震惊。
见孙绍祖反问,贾赦以为对方要反悔,急忙道:既已说定就不能反悔,这是我唯一的还钱办法,否则你分文都拿不回。
他唯恐孙绍祖变卦。
嫁女抵债五千两,这等稳赚不赔的买卖若黄了,他岂能甘心!
贾赦急不可耐地催促着,甚至取出契约文书,要与孙绍祖立字为凭。
孙绍祖冷笑两声,提笔一挥而就:放心,我绝不反悔。只是没想到大老爷如此不堪,区区五千两就把女儿卖了。
挨了骂的贾赦非但不恼,反而谄媚笑道:说的是,贾迎春能值这个价,是她的造化,天大的造化!
孙绍祖满意地点点头。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轻描淡写就将贾迎春的命运敲定。
贾赦心中暗喜,
这笔买卖让他轻松卸下五千两债务,怎能不痛快!
很快,
孙绍祖与贾赦商定了婚期,各自带着不同心思离去——孙绍祖满脸鄙夷,贾赦却仍殷勤备至。
......
不多时,
贾赦回到荣国府,径直走进荣禧堂。
刚进门就吩咐小厮召集全府上下,声称有要事宣布,务必全体到场。
小厮们不敢怠慢,
连忙各处通传,
荣庆堂内,贾母、贾政、邢夫人、探春等人都围拢过来,十余道视线齐刷刷落在贾赦身上。贾政隐藏在绛纱冠下的眉头越蹙越紧——这位袭爵的长兄素来行事荒唐,此刻嘴角那抹古怪笑意,怕是又要生出什么祸端。
果然,贾赦掸了掸缂丝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今儿有桩要紧事。府里姑娘们都到了出阁的年纪,迎春的婚事我已然定下,许给孙家嫡子孙绍祖。他突然直指低头绞帕子的迎春,记住你身上流着荣国府的血!
迎春手里的藕荷色绢帕飘落在地。这个总被姊妹们戏称二木头的姑娘,此刻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只是机械地点头应允。邢夫人倒像得了个彩头似的,立即附和着夸赞老爷慧眼。
贾母转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她分明瞧见贾赦说时,政哥儿瞬间煞白的脸色。就在纳采雁即将被收下的当口,贾政突然横跨一步挡在礼案前:兄长三思!孙家世代军籍,与我家如今经营的清流门楣...
这话戳中了贾府最隐秘的痛处。自宁荣二公逝后,将门贾氏在五军都督府的人脉早已断绝。虽说贾政现只是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好歹算在文官体系扎了根。可贾赦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只盯着虚空——他前日刚收了孙家三千两冰人谢礼。
你懂什么!贾赦突然暴起,官帽上那枚颤巍巍的 ** 跟着晃动,武勋怎么了?当年老太爷...话未说完,案上那对定窑粉彩茶盏已被他扫落在地。碎瓷迸溅间,迎春悄悄往廊柱阴影里缩了缩身子。
贾赦目光阴鸷地盯着贾政:迎春是我女儿,她的婚事轮不到你插手。要敢多管闲事,别怪我不顾兄弟情分!
他此刻满脑子只惦记着那五千两欠债,什么家族兴衰都抛在脑后。谁敢阻拦这门亲事,就是与他为敌!
大房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贾赦咬牙切?道。
贾政气得浑身发抖:这事关贾家未来,岂是你大房能独断的?绝不能让你把迎春往火坑里推!
我是她亲爹,我说了算!贾赦梗着脖子嚷道,明日就必须过门!
见说不过这混人,又失了王夫人和凤姐的帮衬,贾政在府中愈发势单力薄。最终他铁青着脸甩袖离去,身后传来贾赦得意的冷笑。
仓促间,婚事只得草草操办。往日奢靡的排场是摆不起了,连喜轿都得租借便宜的。
孙绍祖闻讯大喜,当即敲定明日迎亲。虽说免了那五千两债,可对着贾赦仍没好脸色。这老货也只得赔着笑脸装孙子——他可精明着呢,如今贾府没了王子腾撑腰,再不攀个新靠山,往后怕是要人人踩上一脚。
现如今的孙绍祖风华正茂,日后定能平步青云,正是值得攀附的好人选。
贾赦这般盘算着,对孙绍祖越发热情起来。
但眼下孙绍祖压根不把贾赦放在眼里,更瞧不上贾府这处门第
。如今满京城谁人不知,贾府彻底得罪了贾玥?孙绍祖不过是借着贾赦由头,娶了心心念念的贾迎春罢了。指望他因这门亲事帮扶贾府,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人可谓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之徒,比那贾雨村还要令人作呕。
酒过三巡,贾赦便与孙绍祖议定次日迎亲。孙绍祖答应亲自过府接人,权当给贾府留几分薄面,心里却盘算着横竖都是娶亲,走这一趟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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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拂晓,街巷间又响起喧天锣鼓与震耳 ** 。原是贾孙联姻的大喜之日——贾府二 ** 贾迎春要嫁入孙家,许配给嫡子孙绍祖!
这桩婚事引得路人纷纷驻足,交头接耳:
可是那个闹过笑话的贾府?
听说他们大老爷干过不体面的事?
何止!还在秦楼楚馆赖账不还呢!
堂堂高门竟如此行事,当真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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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黄道吉日,府里却丝毫不见喜气。满朝显贵无人登门道贺,与当初贾玥大婚时的盛况天差地别。
上回朝中百官乃至太上皇都亲自出席贾玥与秦可卿的婚礼,
就连程四娘子的婚事,单凭贾家面子也邀来不少王孙贵胄。
可此番,
贾家排场却显得尤为冷清。
街边围观的尽是市井小民,竟无一权贵到场,且这些百姓非为贺喜而来,尽是唾骂贾府的。
尤其贾赦、贾琏、贾珍几人更成众矢之的,
石呆子案这类仗势欺人的勾当,
早令百姓积怨已久。
说到底皆是贾家自作自受,
全因贾赦之流在外败坏门风。
喧天锣鼓声中,
婚事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
孙绍祖跨着骏马喜气洋洋前来迎亲,
贾府众人皆面露喜色。
这场婚事已极尽俭朴,
毕竟府中银钱所剩无几。
百年好合!
史老太君朗声笑道。
贾赦亦展颜——如此便可抵掉他那五千两欠银。
满府上下喜气洋洋,
独贾政始终阴沉着脸。
阖府唯他反对这门亲事,
奈何人微言轻,
终究拗不过贾赦决断。
这门亲事一成,
贾家子弟纵使苦读应试,
前程也难免受些拖累。
终究孙家是行伍出身。
贾政长叹一声,眉宇间俱是无可奈何。
贾赦却满面春风。
此刻孙绍祖的高头大马已停在荣国府门前,
正要接走新妇。
骤然间,
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整条街都在震动,
人们纷纷抬头张望,只见一队披甲执锐的骑兵疾驰而来,长刀在阳光下寒光闪烁。
军士们动作整齐划一,转瞬间便将整座贾府围得水泄不通。
霎时,
迎亲的队伍乱作一团,连同孙绍祖在内,全被堵在了府内,进退不得。
这位将军!究竟出了何事?
孙绍祖自恃有些军中关系,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可那将领压根不理会——
即便认得,此刻也由不得他。这是圣上与太子的旨意,谁人敢违抗?
抄府,听不明白么?
你既赶上了,便一道留下。
将领冷冰冰甩下一句。
孙绍祖顿时面如土色!
他万没料到,结亲竟撞上抄家,此刻连脱身都成了奢望。
待要挣扎,
十余柄钢刀已架在身前。
花轿里的贾迎春也被强行拖出,
转眼间,荣国府各处要道尽数被控。
贾政等人被押至荣禧堂时,
满府上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刀光森然中,
众人面如死灰地跪作一团。
震惊中,贾珍急声询问:两位叔父,咱们府上为何突遭兵祸?难不成是贾玥那厮率兵攻来?北境王府呢?咱们与北境王府世代交好,怎会突然生变!
贾赦面容铁青一言不发。
贾政摇头惨笑:北境王府...早已与贾家断绝往来。我早知会有今日,只是没料到竟来得这般迅猛!
悲声长叹下,贾政黯然道:喜堂变刑场,红事化白丧,造物弄人,何其残忍!
满堂死寂之际,**统领率兵而入,身旁立着持旨的治国公。
治国公冷然展开圣旨:贾赦、贾珍、贾政,贪墨王府财物,即刻革职查办!钦此。
话落,士卒已给三人戴上重枷。几记窝心脚踹去,三人顿时跪伏在地。
大胆!放开我!贾赦贾珍仍在挣扎,贾政已然闭目等死。
贾府上下,鸡犬不留!治国公冷眼扫视:家产尽数查封,全部造册入官!
刹那间府内天翻地覆。兵丁撞开各处房门,珍玩古器尽数掠走,但凡遇到障碍便砸个粉碎。
乱象中,丫鬟 ** 们全数被缚。荣禧堂的老太太目睹家破人亡,面色灰败喘着粗气。
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顿时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贾赦贾政慌得大喊:母亲!母亲!
众人也连声呼唤:老太太!
治国公皱了皱眉走近前,伸手探了探老人鼻息,发现已经断气。
抬出去埋了。
治国公嫌恶地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