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急声道:大夫呢?怎么还不去请吴大夫?太太,你不是和吴大夫相熟吗?快差人去找他!
府中习惯称王夫人为太太,邢夫人则唤作大太太。
王夫人闻言神色微变,不自觉瞥向王熙凤,却被对方瞧个正着。
她连忙道:凤丫头,还不快派人去寻吴大夫,还杵着作甚?
话音未落,丫鬟们已哭着回话:老太太,已经差人去寻过了,吴大夫昨儿个就不见了踪影,连附近另一位大夫也没了踪迹。旺儿他们已赶往雨花巷另请大夫了。
贾母连声叹气,只说造孽,命人将贾琏抬进内室安置。
不多时,贾琏转醒,发怔片刻后突然嚎啕大哭。
众人忙围上前询问缘由,贾琏便将遭遇原原本本道来。
贾母闻言大骇,痛心疾首道:这天杀的庸医竟害了我的重孙儿!还被野狗叼了去!咱们府里何时跑进来野狗了?这些看门的都是废物!
原来近日守夜的下人偷懒赌钱,荣国府门户松懈,野狗溜进来也不稀奇。
此刻的荣国府已显颓败之象,只是贾母等人尚未察觉。
王熙凤虽看出端倪,却未点破。
王夫人怒道:这些混账连门都看不住!那庸医更是可恶,害了人就逃。依我看,这事怕不是庸医失手,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一记警言恍若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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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等人神色骤变,种种猜想浮上心头。
速唤秋桐来见我!
贾母厉声喝道。
秋桐被匆匆带来,面对贾母与王夫人的轮番盘问,她抵死不认,反将矛头指向王熙凤。可惜那太医分明是秋桐所请,与王熙凤毫无干系。
问询无果,贾母勃然大怒。
不如将此事交予官府查办。
毕竟事关人命。
贾母怒道。
众人纷纷应和。此刻秋桐面色铁青,转念想到郎中早已逃离京城,竟存了侥幸之心,以为能逃过追查。
确该报官,人命关天。
对!赶紧报官!这可是人命大事!
......
贾府上下高喊着人命关天,却无人去探望刚经历流产、奄奄一息的尤二姐。
大伙儿围着安然无恙的贾琏替他鸣不平,
全然不顾尤二姐正命悬一线。
王熙凤长叹:这就是贾府。
她起身进屋,为尤二姐打来热水,唤来丫鬟替她擦身更褥。
能做的都做了,
权当是为自己积些阴德。如今的她早已看透,换作从前,只怕会为巩固地位而雪上加霜。
当王熙凤回到院中,
众人仍在争执报官之事。原来贾政赶到,声称家丑不可外扬,报官有损贾府颜面,坚决反对。
但贾母与贾琏执意报官,双方争执不下。
就在此刻,
庭院中一片慌乱,几名仆人仓皇奔入屋内,连声呼喊:老太太,大事不好!琏二爷被告上官府,衙门正传他过去问话呢!
贾母闻言勃然大怒,拄着拐杖厉声喝问:究竟是谁状告琏儿?你们这些孽障又在背地里惹是生非!
领头的家丁跪地禀报:回老太太的话,是个叫张华的 ** ,告二爷强占民女,径直把状纸递到了衙门。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拐杖直指贾琏:混账东西!还不从实招来!说罢又呵斥周围探头探脑的丫鬟: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出去!主子们的事也容你们窥探?
待下人退散后,满屋子长辈的目光齐齐盯着贾琏。在众人威压下,贾琏只得坦白:尤二姐本与张华订有亲事,他伙同贾珍给了张家几百两银子摆平此事。
银子我都交给珍大哥经手了,定是这黑心的昧下了银两!贾琏忿忿不平地辩解。
老太太气得险些晕厥:败家子!如今府中艰难,你倒好,几百两雪花银就这么糟践!
贾政见势劝道:事已至此,琏哥儿先去衙门应对。儿子这就去找贾雨村商议,看能否平息此事。说罢匆匆出门而去。
眼见贾琏被衙役押走,贾母望着背影长叹:若在从前,谁敢这般欺辱我们荣国府?都是些不肖子孙!
要不是贾玥和贾府分家就好了,那样普天之下谁也不敢欺负贾府!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贾母絮叨着又埋怨起王夫人,王夫人不愿多听,借故躲开了。
衙门内。
贾政放下脸面去求见贾雨村。贾雨村满口应承要帮贾琏摆平官司。他本就靠着贾家的关系和当年林如海的提携才得以发迹,如今林如海不愿理他,只能巴结贾家。
之前他就曾包庇薛蟠,让这桩命案不了了之。薛家躲了不到一月便大摇大摆回京,枉死的冯渊反倒家破人亡。
二老爷尽管放心,有鄙人在定能办妥。贾雨村捋须笑道。
如此便有劳了。贾政点头。
还望二爷在节度使大人跟前多美言几句,若能升迁必能更好地为贵府效力。贾雨村奉茶谄笑。
如今京城禁军都归秦相贾玥统辖,节度使王子腾不过空有虚职。也正因此,王家才能躲过清算。
贾政心知这位节度使早无实权,却不会点破。眼下贾家势微,朝中无人敢与之往来,也就这个不明就里的贾雨村还敢替贾家出面办事。
贾雨村堆着满脸笑纹,将贾政送出府衙门槛,口中连连应道:您老慢走,容下官再送几步。
待回转公堂时,这位知府大人摸着胡须暗喜,脑海里尽是升官发财的美梦。那厢贾政亦觉妥当,径自乘轿回荣国府去了。
——
惊堂木震响。
明镜高悬的匾额下,贾雨村正襟危坐。两班衙役执杖列立,堂前跪着张华全家,独贾琏一人站在被告席上。按说贾府该有人来助阵,偏生众人都嫌这场官司损了颜面,倒让琏二爷成了孤零零的被告。
青天大老爷明鉴!张华砰砰叩首,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小人自幼与尤二姐订有婚书,谁知贾琏勾结贾珍强抢民女!贾珍更纵恶仆将小人全家殴伤,威逼我等封口......这口恶气实在难咽,只得拚死来告!
堂外旁观的百姓嗡嗡议论,贾雨村却早与贾政达成默契。他慢条斯理捋着须,冲贾琏眨眨眼:被告有何辩解?张华所言可属实?
贾琏会意,突然捶胸顿足嚎起来:天大的冤枉!分明是尤二姐与在下两情相悦,这张家倒要强留人质......
他忽又转作悲愤状:宁国府的珍大哥好心去说和,反遭张家恶仆围攻!眼下他们竟血口喷人!说罢以袖掩面,暗忖待事了定要寻贾珍算账。
这番指黑为白的诡辩,骇得张华父子张大了嘴。
贾琏的 ** 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黑白完全颠倒!
张华父子急忙申辩,贾琏寸步不让,双方在公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各说各理,争执不休,场面混乱不堪。
平日寡言的贾琏竟异常强势,一人就压得张家众人无力招架。
荒唐至极!
众判官束手无策,只得望向贾雨村。这类案件向来由他定夺,
况且他判的糊涂案也不止这一桩了。
众人心照不宣。
果然,
贾雨村冷着脸质问:张华,你们声称被贾珍家仆殴打,为何身上不见半点伤痕?
张家父子顿时语塞。
他们方才夸大事实,其实贾珍只是带人恐吓了一番。
没承想反被贾雨村揪住把柄。
张家慌忙喊冤:大老爷明鉴!虽未被打,但那尤二姐本是我家未过门的媳妇,贾府仗势强夺!贾珍率众在我家门口威吓!
张华涕泪俱下。
贾雨村无动于衷。
冷冷道:经查证,当日宁国府正办贾敬丧事,贾珍身为人子,岂会离府?
分明是你们诬告贾琏!来人,收监拷问!
随着一声令下,衙役立刻将张华父子拖向大牢。
贾雨村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张华父子被关入大牢后,立即遭到严刑拷打。若拒不招供,便会继续用刑。贾雨村曾在审理冯渊案时惯用此等手段,深谙其中门道。一旦下狱,嫌犯必会乖乖画押,如此便可坐实罪名,永无翻案之期。
张华父子高声喊冤,却仍被衙役拖出公堂。
突然,大殿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太子殿下驾到——
闻听此言,贾雨村脸色骤变,众官员、衙役慌忙跪拜行礼。贾琏更是一瞬间面如土色。他心知肚明:贾玥此番前来,断无相助之意,必是来雪上加霜。贾家往日屡次构陷太子,如今岂能轻饶?
全完了!贾琏紧闭双目,心中惶恐不安。
只见贾玥身着华贵蟒袍,龙行虎步而入。随行太监宫女如众星拱月,身后正押着方才被带走的张华父子。
贾雨村战战兢兢行礼: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贾玥冷声道:贾雨村,这便是你断案之道?证据何在?仅凭三言两语就要颠倒案情?」他指着堂上众人厉声斥责:你们这些 ** 污吏,攀附权贵、欺压良善,正是大周朝的蛀虫!
贾雨村面如死灰,连连叩首:殿下明鉴,微臣绝无刑讯逼供之意...
话音未落,贾玥抬脚将其踢开:来人,将贾雨村押往监察司严加审讯。其余同党统统拿下,一个不留!
“全给本殿下押下去!”
话音未落,监察司暗处的影卫骤然现身,将堂内众人尽数拿下。
众人心头骇然,怎么也猜不透太子贾玥为何会现身于此。
若说缘由——
当年贾玥与贾家分族闹得沸沸扬扬,谁不知他深恨贾府上下?尤其是贾赦,更被他视作仇雠。而贾琏作为贾赦之子,名义上是贾玥的兄长,幼时没少跟着父亲欺凌贾玥,稍有不顺便拳脚相加。
今日这场面,
只怕就是冲着贾琏来的!
此刻众官员才猛然醒悟,懊悔不迭:早知如此,怎敢在太子跟前放肆?
可惜——
为时已晚。
贾琏早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地抱住贾玥的腿哭求:“玥弟!我知道错了!当年打你全是贾赦逼的,求你饶我这次!千万别送我去监察司!”他涕泪横流,额头磕得砰砰响。
贾玥漠然拂袖:“押下去。”
影卫如鬼魅般架起贾琏拖走,转瞬间衙门竟空了大半。外头围观百姓与张家父子纷纷高呼太子英明——这些平头百姓,平日可没少遭贾雨村荼毒。
说起这贾雨村,
怀中总揣着道“护官符”,上头密密麻麻列着京中权贵名姓,办案全看银子说话。
正因如此,
他才能在这位置上稳坐这么多年。
百姓们平日受尽欺压,积怨已久,见贾雨村被押走,个个拍手称快!
有人当街跪倒在贾玥面前,涕泪横流:太子殿下大恩大德!
全赖殿下明察秋毫,我们才得见天日!
求大人严惩那贾雨村!我儿就是被他害死的!
人群将贾玥团团围住,感恩之声此起彼伏。
贾玥心中暗惊,没料到贾雨村竟犯下如此多冤狱。当即命周恪在衙门登记百姓冤情,逐一彻查。
这番举措使贾玥赢得民心,百姓们无不爱戴。
回监察司后,经审讯查明贾雨村等官员罪行滔天。最终判处贾雨村腰斩,其余几人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