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将事务托付给嬴阴......
看来这位少女的本事,已得巴清认可。商队出了何事?
嬴阴展开竹简:近来东胡收购的琉璃器皿减少,茶叶与盐巴需求反增,白酒丝绸持平。
另外陈粮...不,是粮食交易量也有所上升。
其余铜鼎等炊具,暂无波动。
这是巴清夫人整理的账目,还未及禀告上卿。
张罗眼中精光乍现。
胡人果然发现了茶叶的真正价值。
那些华而不实的琉璃器皿,终究比不上实用之物。
看来今后茶叶与盐巴得限量抬价了。
嬴阴继续道:还有一事:交易中多以羊只为主,牛群次之,奴隶再次,战马最少。
上一批商队归来,仅带回四十匹马。
我等与胡人互市,原是为渗透情报,更需奴隶与战马。
我在想,是否该缩减茶盐供给,逼迫胡人用奴隶战马来换?
说到此处,她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
终究是少女心性,将这等博弈视若游戏。张上卿觉得可行否?
哈哈哈——张罗朗声笑道,甚好!
嬴阴顿时笑靥如花。不过......张罗话锋一转,价格也须上调。
让商队向胡人诉苦,就说茶盐酒水皆是朝廷管制,运往边关须得...
“得加钱!”
嬴阴立刻接话道。那些玻璃器皿需要增加数量吗?”
“不用,按照原先的数量供应。
茶叶、盐和白酒的供货量减半,价格上调三倍。”
“明白了。”
嬴阴边点头边记录下来。还有一事要禀报。”
她神色忽然凝重起来,“典客卿安插的密探传回消息,东胡有几个部落暗中表示想购买兵器,顿上卿还没向您汇报吗?”
“另外有几家商号想要加入我们的商队,父皇表示此事他不过问。”
说到这里,嬴阴眉头微蹙。
自从她接手商队事务后,许久未见的胡亥突然又凑了过来。
更麻烦的是,他也想分一杯羹。胡人想买兵器?”
张罗确认道。正是。”
嬴阴点头,“目前只有这几个东胡部落私下接触,说价钱好商量。
而且这些部落规模都不小。”
张罗陷入沉思。
大秦对外出售的多是青铜兵器。
戎狄各部这么多年,也就楼烦部积攒了两千余件青铜兵器。
整个戎狄拥有的秦制兵器总数还不满万件,且各部持有数量都有详细记录。
但东胡的情况......
他想起休之前的报告,说东胡内部存在反对势力。公主,先查清楚这些部落是否与东胡王敌对。
若是,倒可考虑交易。”
即便同意交易,数量也必须严格控制,价格更要翻倍。我这就去......等等,张上卿,这事还是您直接与典客卿顿弱商议为妥,我不便插手。”
虽说现在暂时由巴清代为传话,但涉及情报事务仍需张罗亲自对接。
她和嬴阴平日只负责商业账目往来。好,我记下了。”
张罗会意一笑。
嬴阴迟疑片刻,终究没提胡亥之事。
其他皇子都未曾染指商队,若为胡亥破例,其他人难免效仿。
她决定回绝胡亥。
毕竟这支暗中承担特殊使命的商队,名义上归属嬴阴掌管的嬴宗正一脉。
虽然主要目的不在牟利,但确实收益颇丰,自然引人垂涎。还有人想加入商队?”
张罗皱眉问道。
嬴阴扳着手指数道:“大约七八家,有白氏、嬴氏的两支,还有些老秦贵族。”
都是趁她接手商队后攀附而来的。
不知是冲着她与张罗的关系,还是看中她的身份?
张罗沉吟道:“告诉他们商队不再扩编。
东胡市场已近饱和,巴清等商队都已转往西域开拓。
若东胡有变......”
“让他们自行组建商队,向内史府和典客卿报备登记。
可效法关中商户,自请护卫营护送前往西域。”
“经商之道各有门路,给行商的待遇同样可施于他人。”
东胡一带,大秦官方商队与边关互市寥寥无几,且售价高昂,胡人多不愿购。
其余商队则假作走私之流,数目须严控,过多易引胡人疑心。
少量倒可借口朝廷查缉走私,顺带抬价。
至于非伪装的商队,索价自然更高。此事交予我便是。”
嬴阴爽快应承。
她自忖无人能胁迫于己,若真逼急了,搬出皇帝陛下便是。
胡亥若有心,大可自行筹办,横竖父皇已无立储之意,他既不敢效仿将闾、公子高奔赴沙场,日后当个富贵闲人亦无妨。
稍后,嬴阴逐一核验细则:销往东胡的茶叶、烈酒、盐数量锐减,价码陡增,若不以奴隶马匹交易,更需加价。
玻璃、丝绸、铜鼎等物照旧,陈粮暂不调整,另添几味寻常药材——价更高昂。
谈及之物时,她颊畔微赧,深宫中人岂会不解其意?
诸事议定,嬴阴舒展腰肢轻叹:“原以为不过举手之劳,却不想如此耗费心神。
巴清夫人既要操持这些,又得打理家族事务,这般能耐我还需多学着。”
张罗含笑附和:“公主年少,来日必不逊于巴清。”
“借您吉言。”
她眸中光彩熠熠,“今日便到此,我且去安排,待巴清夫人返京再来叨扰。”
待嬴阴抱着文卷离去,张罗若有所思:“竟对权柄毫无留恋?”
常人暂掌大权后难免生出贪恋,她却淡然处之,想来这正是巴清择其暂代的缘由——不止因公主身份,更因这份通透。不过巴清离京,怕不止为食肆之事。”
张罗沉吟。
夜郎、且兰两国之事,或与富商追逐名位有关。
正思忖间,少府官吏携文书入内禀报:“上卿,少府提请扩充咸阳城外泥匠坊,并调拨粮草以供陶俑工匠。”
张罗诧异:“陵寝工程当属少府管辖?”
官吏面露难色:“上卿明鉴,少府称泥匠坊不隶属陵墓,粮食乃供给制俑匠人所用。”
张罗眉头轻蹙。泥匠坊并非陵墓所用,那便拨下去吧。”
他接过官吏手中的文书,随意扫了一眼。扩建泥匠坊,仅需五万钱?还有五千石粮食?准了。”
“另备些石板,日后需刻录文字。”
关于档案、律令及各类典籍,皆需留存。谨遵上命。”
官吏收回文书,又呈上另一份,“此乃平准令张苍自齐地送回之物。”
“此外,现有数十 购人参,且皆求数支之多。
此事……”
“卖。”
张罗干脆道。
内府所存人参本就为售,何况一次求购数支?看来这些人财力颇丰。
官吏嗓音忽低:“是否……为寡妇清留一两支?”
“不必,下批再说,让她自行采买便是。”
张罗摆手。
此物何须预留?他府中尚有嬴政所赐数根御参,品质更胜内府上品。
巴清若真心求购却无货,他不介意高价转卖一支。诺。”
官吏躬身退下。
张罗这才展开张苍的文书细读。
齐地船队无恙,仅获鲨鱼杂鱼若干,另有怪状海产。
初次出海未亏,折损四人。
船队拟再赴远海。待海鹘船吧,床弩免了,仍用标枪。”
“下回可试海鹘船之效,令水师同往。”
此事需经太尉府调度,还须严加监察。
思毕,他将文书搁置。
申时将至,张罗正欲下值寻顿弱,又有官吏来报。何事?”
他重坐案前。上卿,怀县急报——野王邑卫国粮仓半数失窃,卫君角求购邻郡粮秣遭拒。”
张罗愕然:“卫国?”
昔日魏安僖王杀卫君,立女婿卫元君,使卫为魏属。
秦灭魏后,并濮阳入东郡,废元君而立君角,徙居弹丸之地野王邑。
彼时周天子尚存,诸侯苟延残喘。
如今这蕞尔小邦竟敢生乱?
“慢着……野王邑属河内郡,彼处早有蝗灾征兆。”
他陡然起身,“取文书来!”
既涉附属国外交,当归典客卿顿弱处置;粮仓属内史府管辖。
卫君角虽称国君,实同县令,秦政法令亦当遵从。
正好一并问问顿弱:那些求购兵器的东胡部族,是否与东胡王为敌?若是,便可布局。
还有羌人之事……
是时候让呼揭人离开了。
呼揭的两万骑兵已全数折损在月氏。
这个至今保留食人习俗、晋朝时期被称为羯族的族群,早该覆灭。
如今呼揭人和丁零人,开始偷偷越过划定的草场边界。
随军出征的大秦将领回报:呼揭人本性贪婪凶残,一旦抓住机会必会反咬大秦。
事实上,所有异族都怀着这样的心思。
晋朝与唐朝的历史,早已印证无数次。
当张罗踏入顿弱的官署时。
老臣明显露出诧异神色。上次戎狄楼烦王入咸阳时,你来过一趟,之后便再未见你露面。”
“今日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顿弱案头堆满卷宗——他离京期间积压的典客卿事务亟待梳理:东胡动向、戎狄动态、呼揭与丁零的新情报,以及百越地区的试探性接触。
张罗入座直言:“自然是为要事而来。”
“讲。”
顿弱放下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