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郡守军正忙着收敛尸骸。
周青臣从抓获的田氏族人嘴里撬出了藏粮之地。上卿,整整四十万石粮草啊!”
向张罗汇报时仍难掩震惊。
这田氏一族,竟在齐国覆灭后仍暗中积蓄如此粮饷。
张罗摆手道:“充入临淄官仓,余下的择日押送咸阳。”
周青臣尚需留守至新任郡守到任。
同时要彻查与田儋勾结的地方豪强。
廷尉府官员将先行押解田儋等人赴咸阳治罪。
此刻张罗另有要务。
齐地濒海,物产丰饶,岂能空守宝地而不取?
此前协助官府抵御叛乱的商贾们,此刻皆春风得意。
虽未立多少战功,
但站队正确已足够。
张罗特意召见的正是这批人。
依附朝廷的商贾,哪个不是富甲一方?
这也是分化商帮的手段。
若让齐商拧成一股绳,日后必成治理隐患。
其余商贾,张罗另有安排。
只不过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更为沉重。
周青臣办事甚是利落。
在临淄郡,除去已经伏诛的案犯,官府又陆续逮捕了十几名涉案人员,另有三百余人受牵连获罪。
朝廷随即下令在整个齐地展开全面缉拿,所有与田氏家族有直接或间接关联者,或是曾协助过田儋的人员,无论平民、商贾、豪强贵族还是地方官吏,都难逃法网。
此案牵涉之深远、波及之广泛,令人不寒而栗。
周青臣暗自庆幸,多亏张罗运筹帷幄,才使田氏一族迅速覆灭。
恰逢琅琊郡水师调遣万名楼船士驰援临淄,加之田儋党羽溃败迅速,许多人在被捕时仍处于茫然状态。上卿,田氏根基之深厚,实在令下官心惊。周青臣每日必来汇报两次案情进展,从不间断。
张罗合上手中粮仓文书,四十万石粮草归仓让整个临淄民心渐稳。
案头还摆放着扶余等国已被平定的捷报,他正安排两日后启程返回咸阳——内史府尚有许多公务亟待处理。
冯去疾、蒙恬、顿弱等人似乎正等着他回去审批拨款事宜。
张罗实则已在盘算,此行累积的系统积分加上多次抽奖机会,足可进行十连抽了。
周青臣继续禀报案件细节,张罗并未过分关注。
毕竟作为内史而非廷尉,他只需把握全局即可。
但当听闻田氏在海岛藏匿甲胄时,张罗突然正色:海岛?
正是。周青臣呈上海图,事发突然,田儋未及转运这些军械。
位置何处?
位于临淄与辽东之间的海域,岛上尚有少量驻守人员。得知并非琉球列岛后,张罗兴趣骤减。
周青臣接着汇报各郡县缉拿人数,最后欲言又止。为何停住?
周青臣叹息道:上卿,涉案者皆判死罪,亲属连坐者...合计不下两万人。
两万?张罗眉头微蹙。可是多为妇孺老幼?
约四成男丁,六成女眷。周青臣特意强调未计年龄,暗示其中多老人幼儿。
这些人将尽数贬为隶臣妾,发配各地服苦役。
运气佳者或可耕作纺织,不幸者恐需承担搬运等重活,尤其孕妇与幼童,生死难料。
张罗闻言,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周青臣啊周青臣,初见你时颇为不喜,只当你是个谄媚逢迎之辈。”
“后来发觉,你虽有些奉承之态,却真有实才,否则蒙毅也不会提拔你做廷尉正。”
“今日倒要对你另眼相看——原来你还存有仁善之心?”
周青臣面色微红,向张罗躬身行礼。上卿明鉴,下官虽善逢迎,却从未因此触犯国法。”
“所作所为皆在廷尉正职责之内。
国法森严,官吏失职即为罪过。”
“至于连坐之人,终须发配。
只是其中多有初为人母的孕妇,更有呱呱坠地的婴孩......”
“罢了。”
张罗摆摆手,周青臣立即噤声。
张罗沉思片刻。
万人之众...
“按律当判,毕竟是叛逆同党。”
“但东北平原亟待开垦,我将遣数十万战俘屯田。
虽有兵卒管辖,仍需大批官吏。”
“便将那些人发往东北吧。
你拟文书时附上我的建议,朝堂自会应允。”
东北大开发在即,纵有战俘也不敷使用。
周青臣闻言暗喜。
确是发配。
仍为隶臣妾。上卿仁厚,下官这便去办。”
......
周青臣离去后。
田安前来禀报。张上卿,那些商人到了。”
张罗抬眼望向依旧男装打扮的田安,“让他们进来。”
忽起一念:若换回女装是何模样?
田安却未立即退下。上卿,齐地事毕,我齐王建这一支田氏也受牵连。”
“惊鲵恳请准我返乡数日。”
不仅她这一支,追随田横的农家子弟亦十不存一。
余者或赴咸阳效力,或往楚地投奔前任首领郑国。
她想掌控的农家与田氏,已成镜花水月。准了。”
张罗不假思索。
田安酝酿已久的说辞顿作无言。
她愈发看不懂人心了。您不怕我一去不返?”
张罗笑意浅浅:“除非你想田氏绝户。”
戏言间透着刺骨寒意。田安说笑了。”
“这等玩笑莫要再开。”
“是...”
“海带可收妥了?”
“均已备齐。”
“甚好。
去唤商人进来吧。”
“遵命。”
田安深施一礼退下。
随后,九位曾率众抵抗田儋的商人入内。拜见张上卿!”
张罗扫视众人。既已到齐,入座吧。”
“今日邀诸位前来,只为商议一事。”
九人再度行礼:“恭听上谕。”
张罗抬手示意。无需多礼。
此事于尔等有利。”
“我欲组建商会,专营海货贸易。”
“海洋的买卖?”
众人眉头微蹙。
大海除了鱼虾,还能做什么生意?况且他们的船只只能在近海活动。
至于商会,大概是商人们联合的意思。
齐地的商人大多有些联系,但这次是张罗提出的,想必是与内史府合作了?
张罗看着他们的神情,点头道:“不错,正是与内史府合作。”
“海中珍宝无数,比如鲸鱼——或许你们更熟悉‘鲲’这个名字。”
其中一人低声念道:
“庄子《外物》有言,‘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弦晕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
“上卿所说,可是此物?”
“正是。”
张罗略带惊讶地看向这人,“你叫什么名字?竟读过《庄子》?”
“回上卿,在下白顾,祖上……惭愧,乃白圭之后。”
白圭,魏国商祖,可惜其后代如今已没落。白圭的后人……”
张罗颔首,“好,那这商会暂由你担任会长。”
“啊?”
白顾一惊,其他人也面露诧异。
这就定下商会了?他们可还没答应!
张罗却不理会,继续道:“捕鲸并非为鱼肉,而是取鲸油、龙涎香等物,绝不会亏。
龙涎香虽非直接取自鲸体,却价值万金。
即便只捕到一头鲸,也足以回本。”
听到“龙涎香”,众商人的眼睛顿时亮了。
但随即有人问道:
“可上卿,我们的船根本无法远航,如何捕捉巨鲸?”
张罗笑了笑,挥手道:“无妨,你们可用资产抵押,租赁朝廷大船。
租金日后商定,租期半年。
若有损坏,轻微不罚;严重损坏或沉船,罚没半数财产;若逾期不归或沉船,家产充公,家人贬为隶臣妾,以劳役抵偿船价。”
“有了大船,便可远航捕鲸,获利后朝廷与你们四六分账——你们占六成!”
他说着,取出一份文书:“若无异议,便签字吧。”
至于滥捕导致鲸类绝迹?如今不必担忧。
朝廷早有《田律》,春二月禁猎幼兽、禁伐新木,七月方解。
同理,海中亦设休渔之期。
更何况,大船始终归朝廷所有,商人无法私占。
众商人瞠目结舌——内史府分文未出,却要抽走四成利润?他们还得缴税!虽说背靠朝廷利处不止捕鲸,可这般条件实在令人心有不甘。
然而张罗已不容拒绝地将文书推到他们面前。
(齐地局势已稳。
张罗决定启程离开。
然而这里的事务尚未完全了结。
与田儋有关的同谋者,部分仍在逃亡。
还有人拒不认罪。
像田儋这样的核心人物,已被押解至咸阳。
一万楼船士回归水师编制。
得知张罗离去的消息,临淄百姓一时恍惚。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细想才明白,已习惯有张罗在的日子。
虽不足两月光景,却事事顺遂。
即便有叛乱发生,也未波及寻常百姓。
更 了许多陈年旧案。
只要有人申诉,必有回应。
查实之后,依法严惩不贷。
尽管多是廷尉府出力。
可百姓们都将功劳归于张罗。
廷尉府早到十余日,为何不见这般作为?
还不是因张上卿到来才有改变?
商人组建商会的消息也传开。
众多商贾携厚礼探访白顾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