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君王会对臣子毫无戒心。放肆!”
嬴政陡然厉喝。
赵高彻底明悟,伏地颤声请罪:
“臣失言,望陛下息怒。”
嬴政负手走向殿门,
天问剑在掌中铮鸣。
他凝视宫阙外的万里河山,
目光扫过殿角的水泥方砖:
“朕乃嬴政,大秦始皇帝。”
“天下英才,朕皆敢用。”
“郑国如此,叶腾如此,张罗亦如此!”
“更何况——他本就清白无暇!”
赵高匍匐在帝影之下,
再不敢多置一词。
……
“东皇为何突然关注张罗?”
嬴政指节轻叩桌案。
往昔阴阳家从不过问朝政。
跪地的赵高暗自心惊——
若东皇太一知晓此举反招 猜忌,
不知可会懊悔?
“炼丹数年未见成效,”
嬴政眼底寒芒骤现,
“阴阳家倒是愈发丰盈了。”
“赵高。”
“臣在。”
“去廷尉府调取阴阳家名册,”
“再去少府取历年拨付账目。”
“朕要亲阅。”
炼丹所用皆出自少府内帑,
如同豢养黑冰台一般。诺。”
赵高领命退下。
行至宫道转角处,
他突然驻足。
眼中阴鸷闪烁——
何不借阴阳家之手除却张罗?
灰衣刺客如鬼魅现身。
赵高俯耳低语:
“告知阴阳家……”
“陛下已生疑心。”
灰衣刺客再次行礼,随即飞身离去。
赵高继续向廷尉府前行。
从驻足到交代完毕,不过短短三十息。
……
另一边。
张罗在返回内史府的途中顺道去见顿弱,同时思索如何尽快挑起战事。
唯有战争,才能最快地消耗财富,也最快地掠夺财富。
战利品亦最为丰厚。
半路,他再次遇见嬴阴。张上卿,真巧,又见面了。”
她笑吟吟道,“是要回内史府?正好同路。”
“公主,陛下又准你出宫了?”
张罗略显惊讶。
今 骑马而行,未料到会遇上嬴阴,否则定会选择乘车。
嬴 角扬起:“或许是近来功课不错,父皇不再拘着我了。”
“公主天资过人。”
张罗随口赞道。嘻嘻,比起扶苏兄长和亥弟,我可差远了。”
她摆摆手,“只是亥弟贪玩,心思总不在正事上。”
“再说,张上卿的才智,我可是望尘莫及。
这些日子,你的名声可是传遍天下了。”
她在张罗面前总是笑靥如花,但这番谦辞却让他暗自警觉。
扶苏无甚可虑,但胡亥……
抵达内史府时,顿弱已等候多时。张上卿,你可算——”
他话语一顿,转向嬴阴行礼,“见过公主。”
“顿上卿不必多礼。”
嬴阴随意挥手,自顾自坐下,目光忽被案上之物吸引。
她拾起一张绘有古怪图形的纸:“张上卿,这是何物?”
“二胡,一种乐器。”
张罗瞥了一眼,“正打算寻个时间去将作府,请公输家打造。”
“二胡?”
嬴阴歪着头,满脸困惑。
张罗与顿弱落座交谈。顿上卿,可是漠北有消息了?”
“正是。”
顿弱取出一卷简牍,“休传回的首份情报,漠北局势虽错综,但也不算复杂。”
张罗展开简牍,内容与他所知相差无几。
漠北以匈奴、东胡为尊,西陲月氏势强,东方则为扶余、肃慎。
西北与匈奴西南交界处,盘踞着戎狄、楼烦等部族,实力稍逊。商队如何?”
张罗更关心此事。
顿弱摇头:“尚需等待数日。
不过据回报,漠北各部对我们的货物极有兴趣。
前往匈奴、东胡王庭商议互市的使节,应当快回来了。”
互市之策并未公之于朝堂,知者甚少。
交易货物有限且价昂,目的正是逼迫胡人依赖商队。此外,蒙恬将军奏报,胡人侵扰边境日益频繁。”
张罗眼中寒光乍现:“河套仍在匈奴之手,他日开战,必先拿匈奴祭刀!”
“夺其牛羊,掳其人口,榨其劳力,灭其国祚!”
顿弱朗声大笑,“张上卿相貌温和儒雅,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休他们此行归来,也该有所行动了。”
“至少将河套地区收复,应当不在话下。”
张罗笑而不语。
仅仅收回河套,未免太亏了些。一切皆为秦国大业。”
“怕是为你府库充盈吧。”
顿弱指着张罗开怀笑道。
自张罗提出以战俘获利之策,不知能为秦廷增添多少财源。
原来征战未必尽是耗损。好了,典客卿麾下密探尽数启用,眼下经费短缺,先从你府库支取百万钱应急。”
“区区百万何足道哉?给你五百万!”
典客密探既属朝廷,自然由国库承担开销。赵高主动示好,暗示陛下已然起疑。”
紫檀木案后,黑袍覆身的东皇嗓音依旧飘忽难辨。
但此刻殿中众人都听出了其中的焦躁。
甘罗破天荒地没有抢先进言。
自张罗出现以来,阴阳家的处境每况愈下。
少府核对的账目迟早会现出亏空。
更不用说那些见不得光的财路。
徐福忽然开口:“右 昨日往廷尉府递送名册时,可曾遇见张罗?他有何说辞?”
话音刚落,甘罗、红夭大司命、小夕少司命等人的目光齐集而来。
许负眼底掠过一丝愠怒。他说若阴阳家愿将我献出,可宽限我等四年。”
“狂妄之徒!”
甘罗拍案而起。
仅四年光景?
东皇的黑袍无风自动,“张罗未免太小觑我阴阳家了。”
徐福捻须沉吟:“陛下那边当如何应对?”
甘罗目露凶光:“若真要彻查阴阳家,我等处境将愈发艰难。”
“左 ,今日困局皆因你办事不利所致。”
许负冷然道。
甘罗顿时语塞。
东皇长叹一声:“将那三枚补丹进献陛下罢。”
众人闻言色变:“那可是耗费心血炼制的延寿灵丹!”
虽无长生药,但滋补元气之物尚存。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其余丹药也择机呈上。”
眼下唯有重获圣眷方能解困。那张罗又当如何处置?”
甘罗仍不死心。
如今张罗周身戒备森严。
东皇默然良久:“咸阳城内不可妄动,需待其离城再作打算。”
“属下明白。”
甘罗咬牙应下。
徐福轻笑:“此番可要谋划周全,若再失手......”
话未说完,甘罗已怒目相向,若非东皇在场,恐已兵刃相加。
......
将作府自造纸术问世后已成禁地。
暗处潜伏着黑冰台密探,外围更有精锐秦卒把守。
然觊觎者仍前赴后继。
最终皆成刀下亡魂。
嬴阴展示二胡图纸后,匠师公输裘两日便告功成。
如今将作府上下,对张罗所托无不尽心。
若不是他,将作府如何能有今日这般地位。
张罗仍与嬴阴同至将作府。
因他另有一物需匠人制作。水车?
公输裘端详图纸,立时了然。
虽非战器,既是张罗所托,岂敢怠慢?
此物助农事灌溉,需造多少便造多少。
或可传授各郡县,令其自行制造。
水车构造简单,公输家自不在话下。
公输裘收好图纸,取出一把二胡。此乐悲戚,恐不合上卿气度。
嬴阴抢先接过,弦声刺耳。
张罗浅笑:未必。接过琴弓。
一曲《雨碎江南》流淌而出。
嬴阴听得入神,眸中含泪:上卿以往...
往事不必再提。
琴音骤变,《太极琴侠》铿然奏响。
公输裘瞠目结舌,连门外侍卫亦频频回首。妙极!众人心中叹服。张上卿,教我!嬴阴泪光化作星光。
临别时,嬴阴执意带走二胡。
张罗由她去了。
归家途中,忽遇叶腾。稀客啊。
叶腾皱眉:东皇已将补丹献予陛下。
何物?
据说能起死回生。
含丹砂否?
自然。
张罗冷笑:我亦有补药。
何处得来?真能延寿?叶腾追问。
张罗微微颔首。自然,而且那些丹药还分了几十年、百年、千年不同品级,年份越久效果越佳。”
“不如借这次机会,彻底扳倒东皇!”
......
章台宫前,朝阳初升。陛下正在丹宫议事,不便接见。”
赵高站在宫门前,拦下了前来觐见的张罗。丹宫?陛下在见何人?”
“此事微臣不知,还请上卿见谅。”
赵高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向张罗躬身行礼。
张罗凝视片刻,心中已然明了。
看来那位东皇,倒是沉不住气。
这心性未免太过急躁。既然如此,我晚些再来。”
张罗突然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