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双婆、涯老带领着公主派来的侍女和田安略显忙碌。上卿此时回府?田安略显惊讶。
张罗看了眼仍作男装打扮的田安。不必在意。
田安神色复杂地提醒道:上卿明日就要迎亲了。
张罗颔首:知道了。
径直走进书房取走玉米种子。
再次来到内史府。
亲自清洗过种子。
这才交给当值官吏。
虽仅百斤,却详尽叮嘱储藏要点。
种子温度通常随环境变化,但偶有异常。尤其注意防虫防鼠!这批种子至关重要。
若来年损耗过多,你便不必留任了。
接手的官吏手臂微颤。
心知张罗所出必非凡品,仍忍不住询问:上卿,此物堪比地瓜否?
张罗略作思索:与地瓜同等重要。
下官明白了。官吏郑重行礼,若有差池,愿以性命相抵。
果然张上卿出手无小事!
倒也不必如此。张罗轻笑。农事乃国本,下官这就去办。
张罗回到席位。接下来是蘑菇与葡萄的种植。
这两项可在城外种植园进行。需提前搭设菇棚。
待试种成功便可向民间推广。
处理完公务便去城外种植园。
张罗作出决定后。
立即批阅堆积如山的文书。
首份是章邯自九江郡番县发来的奏报。
接到订单后正在扩建瓷窑,请示招工事宜。无需区分籍贯,皆为秦人。
只要身家清白且技艺合格,皆可录用。
张罗批复完毕,又拨付两百万钱。
正准备动身时。
张苍持卷轴入内。上卿,这是拟定的西域与大秦货品等价交换清单。
张罗接过文书仔细查看。
在首项条目上,葡萄酒三字赫然在目。一坛竟要三十头羊?
张苍面露喜色:正是!那西域商贾实在贪婪,价码只比咱们的白酒略低些。
张罗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你倒是钟情此物?
张苍讪讪一笑:上卿明鉴,这葡萄美酒别具风味,佐以琉璃盏更显风雅。
只是这价钱......更兼酿造之法乃西域不传之秘,纵使引进葡萄秧苗......
葡萄来年便会栽种。张罗指尖划过其余条款,至于酿术——是你不懂,非我不晓。
张苍先是一怔,继而狂喜:上卿竟通晓酿制之法?
本官何必妄言?张罗合拢竹简,其余条款照准。
葡萄酒按一坛一羊的价码,他们不卖也罢。话锋一转:如今咸阳存酒几何?
上卿高见!张苍眉飞色舞道,现存不足两百坛,唯各大世家与富商有所珍藏。
听闻寡妇清府上便有二十坛。
张罗眼角微跳,暗骂一声败家,抬眼望了望天色:种植园改日再去。毕竟明日便是婚期。
咸阳宫灯火如昼。
嬴政仍在批阅郡县奏章,连最疼爱的女儿大婚在即亦未停歇。
案头堆积的多是新辟疆土的政务——河套屯田、辽东三郡,以及正在筹建的河西四郡。
尤其日前玄菟郡肃慎部族进献的海鱼,虽令他暗自欣喜,仍下诏申饬郡守莫要劳民伤财,当以劝课农桑为要。陛下,公主殿下求见。侍宦轻声禀报。
嬴政从文书中抬起眼眸:
“是。”
片刻之后。
嬴阴捧着一叠厚厚的卷册走进殿内。父皇。”
“这些是皇家商队的所有记录,包括往来货品详单、收支账目。”
嬴政略显意外地抬眼。
他这才意识到需要处理此事。
女儿即将出嫁,确实不宜再执掌皇室商贸。放在这里吧。”
嬴政指了指案几一侧。
待嬴阴放下卷宗,他随手拿起几册翻阅。
条目清晰,账目分明。
后续接任者必能顺利接手。
浏览片刻,嬴政合上册页放回原处。若你为男子,怕是要让你那些兄弟羞愧难当了。”
嬴阴双颊微红:“父皇说笑了,不过是些琐碎商事。”
“倒也是。”
嬴政颔首。
但他心知肚明,换作他人未必能做得如此妥帖。
纵然只是琐碎商事明日便要大婚了。”
嬴政轻叹。
嬴阴低头绞着衣角:“女儿就在咸阳城内,随时能回宫探望。”
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竹简。往后父皇莫要再这般劳累了。”
嬴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广袖一拂。你还不懂。”
手指划过满殿文书,仿佛在勾勒万里疆域。这江山!”
“朕既能打下来,就必能牢牢握在掌心!”
嬴阴小声嘀咕:“这江山可真会折腾人。”
“哈哈哈——”
嬴政像对待幼童般揉了揉她的发顶。
昔年蹒跚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得娉婷玉立。父皇若是待皇兄们温和些,他们也不至如此畏惧您。”
嬴政笑容渐敛。他们与你不同。”
胡亥便是前车之鉴。去吧,明日还要等着张家迎亲。”
嬴阴行礼退下。儿臣告退。”
刚迈出殿门,端庄的公主便雀跃着轻哼:
“明日就要成为张夫人啦——”
夜阑人静,这声欢语格外清晰。
宫墙特殊的回音构造,本是为防刺客所设。
嬴政摇头失笑。
在她心里,从咸阳宫到张府,不过举步之遥罢。
的目光重新落在那摞商队文书上。
沉思良久。传子婴。”
他侧首望向阴影处。此刻?”
“即刻。”
“诺。”
……
翌日清晨。
张府上下已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忙碌景象。
叶腾来到张罗的府邸。
他曾听双婆与涯老提及,这里是咸阳最不可能遭遇行刺的地方。
亲眼所见后,才知所言非虚。
此刻,张罗在田安和双婆的协助下,正穿上婚服。
爵弁如无毓之冕般戴于头顶。
玄色上衣,象征天;
浅红下裳,代表地。
衣缘镶黑,暗含阴阳调和之意。
腰间垂落黑丝衣带,足踏朱红复底鞋。
大秦婚礼承周制,不奏乐,不庆贺,重夫妇之义、结发之恩,视其庄重而非喧闹之事。
因而也无闹洞房的习俗,这让张罗稍感轻松。
更何况,也无人敢闹他的婚仪。少主,吉时将至,该去迎亲了。”
张罗点头,随即动身。
车队行向咸阳宫,沿途百姓纷纷驻足,眼中既有艳羡,亦含祝福。
但他们心知肚明,如张上卿这般人物,千年难逢其一。
前行之际,盖聂留守府中,宵凤踪迹不明。
悬翦紧随张罗左右,其余五人隐于暗处。
另有二人——红夭与小夕,作为张罗布在府外的暗手,正立于檐顶。
红夭望着前方的张罗,轻声叹息:“不知那位公主日后会如何待我们。”
小夕闻声,指间骤然翻出两枚暗器,扬手一甩,没入墙中,以寂然之态表意。
红夭失笑:“你倒是说句话呀?若非我性子耐得住,少主早被你闷坏了。”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句低语——
“少主不会闷坏。”
“什么?”
红夭愕然回头,却见小夕已如燕掠出,唯余残影。
章台宫前,扶苏与众公子静候。
使者与侍从皆着玄端礼服,见张罗至,便知帝妹将嫁。
唯有胡亥眸色阴沉——嬴阴出嫁,她手中商队之权归于何处?竟无半点风声可循,仿若蒸发。
墨车停驻,彩车垂帷随行。
宫门洞开,张罗受引而入。
嬴政亲自出迎,观者皆震。
依礼,新郎向岳父稽首,新妇由阿姆引至东阶。
这是张罗首次唤嬴政“岳丈”
——若皇帝未以岳父自居,明日仍需称“陛下”
。
嬴阴被两位老妪搀出,婚服与男子同制。
该教的,都已教尽。
装饰假发与真发混同梳编。
衣裳皆为黑色,象征之意。
裳下缘镶着红边,依照阴阳五行之说,黑色属阴,故以红边注入阳气,求得平衡。
因嬴阴母亲早逝,披衣挂带之礼由嬴政代行。父皇。嬴阴眼眶发热。去吧。嬴政含笑颔首。
那些叮嘱的话语已无需多言,他的女儿向来懂事。
况且张府人丁简单,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嬴阴最后望了眼父皇,又看向张罗,眨了眨眼将泪水逼回。
当张罗牵起她的手时,轻声道:公主放心。
嬴阴低声应和。
张罗将嬴阴送上彩车后,自己先行乘坐墨车回府迎亲。
张府门前贺礼堆积如山,咸阳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皆送了礼来。
这些张罗暂不理会,留待嬴阴日后打理。
此刻他立于府门外,静候彩车到来。
彩车内的嬴阴双颊绯红。
虽自信闭着眼都能寻到张府,但以往多在府外徘徊,入内的次数屈指可数。
新妇入门需行正婚礼,一切依《仪礼》周制。
彩车停稳后,嬴阴下车,张罗揖请入门。
厅内宴席已备,入席前行沃盥之礼。
换回女装的田安与嬴阴的侍女互换位置,为新人奉水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