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宵凤正研习太极剑法,剑势动作较比从前,更加舒缓圆融。
确认她并未翻阅那本《云笈七签》,张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幸好没走火入魔。”
不料宵凤耳尖,已然听见。
收剑入鞘,她静静凝视张罗。你未免太小觑我了。”
这几日,她不得不承认张罗所言,《云笈七签》或许仅是道家典籍。
纵然不是修仙秘法,
其中玄奥也足以震动整个道门。
偏生眼前这人,始终不肯透露半点关于上清派的消息。
反倒这套太极剑法,似乎更显实用。
或许能助她突破当下武学瓶颈。
此剑法让她窥见另一重道之真谛——
道家修行,未必只有清静无为。他 若有意,道门长老之位虚席以待,无需你供奉香火,道门自当奉养。”
凭《云笈七签》与太极剑法,张罗确有资格位列道门高位。
张罗嘴角微扬。那不就是你养我?”
宵凤认真思忖片刻,“大抵如此。”
“好,我记下了。”
张罗说罢转身离去。
他还得赶往内史府当值。
尚有许多事务待办——
辣椒、番茄、胡萝卜需安排栽种;
青花瓷烧制工艺亟待实现;
扬谷扇车等着推广普及;
月氏战后的缴获与俘虏,亦需与众臣商议处置。嘿,战俘尚未清点完毕,后续还有羌人降众......”
“但牛羊之数,少说也该有百万之巨吧……”
少府官署。
茅焦神色复杂地望着来访的张罗。
虽政见相左且曾落败,
然仅为理念之争。
加之从淳于越处得知征伐月氏的缘由后,茅焦亦能体察一二——
月氏阻塞了大秦西进之路。
更甚者,皇帝雄心未减。
既能权衡战和利弊掌控大局,
亦会在战争利益足够诱人时,
化作最坚定的主战者。
这可是横扫六合的始皇帝。
是嬴政。
昔日李信伐楚惨败,二十万大军折戟沉沙。
秦王硬是咬牙重整六十万雄师,尽付王翦。
王翦灭楚初期久不接战,
皇帝仍稳供粮秣辎重。
此等魄力,举世罕有。见过茅上卿。”
“见过张上卿。”
二人见礼毕。
茅焦延请张罗坐于右首。不知张上卿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张罗展颜一笑。特来送少府一桩美事。”
茅焦听罢,神色未动。想来不会平白相赠吧?也罢,张上卿出手的美事,定非寻常,但说无妨。”
少府执掌皇帝私库。
张罗既登门拜访,必有所图。
交换总是不可避免的。
张罗从袖中取出一幅图卷。
在茅焦面前轻轻展开。大秦铁矿分布图。
图上标注的范围,远超当今大秦疆域。
北抵漠河,南至中南半岛,囊括南海诸多岛屿。
东达辽东,西通西域!
茅焦瞳孔骤然收缩。
作为少府主官,盐铁铜矿等自然资源皆归其管辖。
军中铸造所需铁矿,亦由少府调度。
铁器之利,关乎国运。张上卿,这...
茅焦起身欲取图细观。
张罗爽快地递了过去。
此人乃方正之士。
不可轻慢。
茅焦接过地图,凝神端详。
目光如炬地扫过每一处标记。
现有大秦铁矿位置丝毫不差。
而新标之地——
南海碧波之外尚有矿点。
北方跨越东胡领地。
东方涵盖箕子故地。
西方直指羌人高原。
矿标大小分明。
大者必是富矿。
少府向来着眼长远。
若外域矿藏丰沛。
既可保当下用度。
又能为后世蓄力。
纵遇不肖子孙。
凭此根基亦可中兴。
茅焦抬头望向张罗。
此刻方悟。
为何主战之声渐成主流。
陛下与丞相默许至此。
皆因利之所向。
使人趋之若鹜。
茅焦缓缓卷起地图。
掌心轻抚绢面。
低叹一声。张上卿此图,蜜糖裹 啊。
张罗朗声笑道:全看茅上卿敢不敢尝了。
茅焦斩钉截铁,然老夫初心不改。
得此一言足矣!张罗击掌道,其实在下非好战之人。
张上卿何必自欺。
茅焦摇头。
郑重收好铁矿图。
虽不疑其伪。
仍需验证。
暗叹张罗行事。
若献于陛下岂非大功?
旋即自责。
不当以小人之心揣度。说吧,张上卿欲以毒糖换何物?若超出少府权限...
茅焦直视对方。简单。张罗眨眨眼,借调瓷坊半数工匠。
瓷匠?茅焦略显诧异。
世人皆道张内史精通农工商道。
可瓷坊是一个专门烧制瓷器的地方,后来张罗委托内史府负责玻璃烧制,这让瓷坊声名鹊起。
但是了解内情的人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现象,因为玻璃的制作成本其实很低廉。
如今,张罗需要调走瓷坊一半的工匠。张上卿,不知这次又有什么新打算?有人问道。
张罗点头承认。
茅焦立刻建议:不如就在咸阳的瓷坊进行吧。张罗闻言笑道:人人都说茅焦敢于直言进谏,没想到也会追逐利益。
在其位,谋其政罢了。茅焦回答。
张罗摇头解释:我要这些工匠是准备派往楚地建立新瓷坊,也可以称作官窑。他指的就是后来被称为景德的地方,现在属于九江郡的番县。
虽然还有其他合适的地点,但这里是他最熟悉的选择。要去楚地烧制瓷器...茅焦目光闪动,思索片刻后说:可以,但需要得到陛下的批准。这并非什么大事,按理说不会遭到拒绝。好,之后我会安排人将新的烧瓷技术传授给少府的。张罗微笑着说。
这件事无法长期垄断,不如趁现在就把供应皇室、官员使用和商业流通的瓷器区分开来。
茅焦向张罗拱手致谢:多谢张上卿。
既然如此,内史府存放在少府的玻璃原料和工匠,都可以交还内史府。今天的铁矿分布图已经让少府足够忙碌了。
直到后来,茅焦才常常后悔这个决定,觉得应该由少府主导青花瓷的烧制工作。也好,张罗同意道,不过能否让我亲自挑选一些工匠?他需要的是那些敢于创新思考的工匠。青花瓷这个称呼背后还有更多可能性。没问题。茅焦觉得这不算什么要求。
达成协议后,张罗便告辞离开。
回到内史府,张罗开始筹划在九江郡番县建立官窑的事宜。
这需要通知丞相府安排人手,还要配备护卫——毕竟那里是楚地,历史上不少反秦力量都出自该地区。
同时需要一个合适的负责人,必要时这个官窑还可以发挥其他作用。
这时,一名内史府官员进来禀报:上卿,红糖工坊报告说您要求的种植园已经修建完成,四周都用篱笆围好,共计五十亩。张罗点点头:很好。他打算之后去种植一些作物。另外,今天要发布一个悬赏令。他继续吩咐,凡是发现或培育出大秦境内没有的新作物,或是改良品种,只要经过验证确有用处,都能获得奖赏,最低一万钱,上不封顶。
说着,他将一份文书交给官员。
这件事早在他规划种植园时就已起草好奏章送交右丞相府,除非有重大发现或需要特别丰厚的奖赏,否则不必惊动皇帝。遵命。官员行礼后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张罗询问详情,官员从袖中取出另一份文书。
右丞相府传来诏令,陛下为河东郡瘟疫受灾城池免除一年赋税,豁免两年口赋。
同时下令为河内郡受蝗灾地区免除一年赋税,由内史府向每户百姓赠送两只鸡鸭,一公一母。
张罗接过文书略感诧异,立即询问:河东郡疫情现况如何?河内郡蝗灾损失可曾统计上报?此前派往河内郡的秦军已撤离数日,据报当地蝗情基本控制,即将彻底扑灭。
属下禀报:河东疫情未再接到太医令求药文书,当有好转。
河内郡仅统计两县灾情,全郡数据尚需时日。
据前往野王邑接收卫国粮仓的官员回报,该地农田损毁约二三成。
张罗指令道:河内郡文书送达即刻呈报。
另传令周边郡县严加防范,若有 者,本官定当上书弹劾。这番警告让在场官吏心头一凛。
待众人退下,张罗正欲前往咸阳城外的种植园,却见方才的属官带着少府属官章邯前来复命。
章邯拱手道:奉茅上卿之命,自今日起调任内史府任职。
来得正好!张罗展颜笑道,随即交代:少府瓷坊半数工匠将划拨过来,你需为我遴选些机敏之人。稍顿又道:现有一项重任托付与你——前往九江郡番县筹建官窑,烧制新型青花瓷。
当地所产高岭土最宜制瓷,此事关系重大,以你才干定能胜任。
章邯暗自思忖其中深意,却未敢多问,只恭谨领命。
他注意到张罗提及楚地潜藏反贼时的微妙神情,心知此番差遣必另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