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几名秦国将士也已剑出鞘。
淳于越神色从容,甚至没有回头看扶苏一眼。此刻臣距大王不过十步之遥,侍卫却在五十步外。
若臣死,大王亦不能独活。
届时大秦百万雄师压境,月氏举国将片瓦不留。
月氏王面色陡变,挥手屏退侍卫。秦使何必动怒。
真正令他畏惧的,并非那百万大军,而是近在咫尺的威胁。秦人当真如此强盛?
淳于越轻抚长须:大王若存疑,不妨一试。
月氏王眼中闪过犹豫。
若非强盛之国,怎会有这般底气。
这些秦人一路行至王城,
目睹月氏的繁荣,
仍敢如此强硬。
莫非秦国之威,真能与月氏比肩?
那些劫掠商队的罪人,可以交由你们处置。
月氏愿与大秦结为兄弟之邦,互通......
话音未落便被淳于越截断:
不是兄弟之邦,是臣属关系,请大王慎言。
月氏君臣闻言,面如铁青。
......
内史府内,张罗正沉思齐地局势。
伏胜下落不明。
如今齐地多方势力,
都在引他前往。
除墨家外,
似另有暗流涌动。
至于那个燕丹,
自被打入廷尉府后便再未谋面,
只知陛下曾两度探视。
思忖片刻,
张罗正欲寻蒙毅商议。
按陛下旨意,
临淄郡守等官员的三族也该收押了。
或许能从他们口中,
获取更多讯息。启禀上卿,郑国大人的文书已呈至。
侍从恭敬递上卷宗。
这是郑国赴楚地开凿灵渠前的最后测算。
部分战俘现于赵地修渠,
食粮由当地供给。
另有约四万战俘,
集结楚地待命。
所谓,
因随时会有减员。
奇怪的是,
累毙者竟少于自相残杀之数。还需征调六千民众?
张罗细览文书。预计只需劳役两月......
每名民夫月供一石粮,
工钱百钱。
两月总计需粮一万二千石,
钱一百二十万。
另备衣物费十二万钱。
至于四万战俘,
郑国仅申领五万石粮,
二十万钱。
实际用度长短,
全凭郑国定夺。
张罗沉吟片刻,
增拨至八万石粮,
二百万钱,
并嘱五个月内,
无须再请款。
张罗刚写完文书,正要唤内史府小吏送出,却见一名御史打扮的人从下庭走来。
那人径直接过了他手中的文书。御史也管都水长的事务?”
张罗皱眉道。
御史从容行礼:“回上卿,赵地修水利,楚地开灵渠,都水长人手不足,下官只是协理钱粮监管,确保落到实处。”
张罗微微一怔,挥手示意他退下。
朝堂自有规制,他无需多问。
片刻后,他忽地调出系统界面。不知不觉,竟攒了四次抽奖机会……”
正思忖间,外头有人通传:“将作府公输青,求见上卿。”
“公输青?”
张罗抬眼,“公输裘之子?”
公输青双手奉上两件器物:“家父仿制的千里目已完成,原物一并归还。”
张罗展开一看:木质外壳打磨光滑,虽不及原物精细,但已堪用。能否量产?若可行,需即刻赶制一批送往扶余前线。”
“蒙将军正在将作府试器,随时可造。”
公输青答道。
张罗颔首:“甚好。”
“家父还托我带话——他未忘改良纺车之约。”
“有心了。”
张罗笑意微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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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作府内,蒙恬高踞梁上,举着千里目四望如获至宝。斥候得此物如虎添翼,三军调度更可精准无误!”
公输裘捻须含笑。
他始终未能超越张罗的原版,故未敢轻易示人。
蒙恬跃下梁柱:“速调军中匠人来学。
另备精品,进献陛下。”
“遵命!”
公输裘肃然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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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郡守严晁跌撞闯入田儋府邸,身后郡尉陈康面如土色。
田儋悠然斟茶:“严郡守何故惊慌?”
严晁此人难担大任。
虽有些才能,却贪图利益、见利忘义,心志动摇不定。
只需以利相诱,便可轻易掌控。
严晁怒目圆睁:田儋,都是你们将我逼至这般境地!
田儋神色自若:严郡守此话当真莫名。
陈康禀报:族长,咸阳已下诏,要将临淄郡守、郡尉、郡丞、监御史诛灭三族。
此话当真?田儋面露惊色。千真万确,廷尉府的人马将至临淄。陈康眼中闪过恐惧,死死盯着田儋寻求生机。
严晁怒喝道:田儋!今日若不给个交代,待我落入廷尉府之手,就是你田家覆灭之时!
族长,该如何是好?陈康同样追问。
两人此刻已成同盟。
田儋面沉如水,心知二人一旦被捕,必定牵连田家。暴秦无道,昏君当诛!
不如先将你们家眷迁来此处......
严晁冷笑:好让我们受制于你,任你摆布?
田儋厉声道:若要威胁,此刻取你们性命岂不更方便?
二人闻言色变。
陈康坦言:来前我已嘱咐内人,若我未归便向秦人告发。
陈康!你还配称田氏族人吗?
如今只求活命,姓氏已不重要。陈康苦笑。
田儋眼中凶光闪烁:即墨有我田家秘宅,可安置你们。
千亩良田足以维持生计。
隐姓埋名暂避风头。
严晁冷哼:早该如此!说罢拂袖而去。
陈康紧随其后。
待二人离去,甘罗推着轮椅现身:为何不斩草除根?
田儋强压怒火:三族千余人若遭屠戮,必生祸端!
甘罗阴笑:正好引张罗等朝中重臣前来。
住手!伏胜下落不明,恐已返咸阳通风报信!
迟了,我已派人行动。
田儋怒不可遏:你这疯子!
甘罗转动轮椅:要杀我尽管动手。
不过怯懦之辈终究难成气候。
以田家在齐地根基,若能起事,我甘愿辅佐。
只需数场胜仗,六国旧部必然响应,天下大乱指日可待。
田儋厉声喝道:就凭你?痴人说梦!
“你可晓得,李信正率上万大军即将抵达齐地,准备渡海征讨箕子王朝!”
此时起兵 ,岂不是自寻死路?
况且,即便真要动手,也绝不能由他们田家挑头。
甘罗的动作猛然停滞,神情阴鸷狰狞。
既有被田儋轻视的不忿,更有听到“李信”
二字的杀意翻涌。
当初正是李信与张罗联手,将他逼出咸阳。
还有那个道家掌门!
全都该死!
“他们为何来此?箕子王朝又在何处?”
“呵,原来也有你不清楚的事情?”
田儋冷笑。
但他也被秦人双线作战的魄力震慑。
难道就不怕扶余战事失利?
“那便等李信离开后再议。”
甘罗说罢,推着轮椅离去。
田儋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眼中杀意涌动,几乎按捺不住将这些人尽数铲除的念头。
然而终究不敢孤注一掷。一个被轻易逐出关中的疯子,能成什么事?若非看在你手下那点死士的份上……”
自负刚愎之人,总将失败归咎于他人。
若无旁人阻碍,仿佛万事皆可成功。
随后,田儋也转身离去。
他得去寻田荣、田横。
近些时日须得收敛些。
李信渡海伐箕,田横在海上那座岛屿暂时不可去了。
若被秦军水师发现航线,后患无穷!
……
……
咸阳。
章台宫。
三公九卿再度聚首。
淳于越归来。
回程速度比预期快了许多。
谁知晓傲慢的月氏人是否会突发癫狂,半途截杀他们。
至于扶苏,无人知晓他曾随行前往月氏。月氏狂妄,可笑之至!”
嬴政将月氏王的国书掷于阶下。
区区边陲小邦,竟敢妄想与他称兄道弟?
更未交出伤害秦商之徒。陛下,臣早言当备战,对月氏当如扶余之例处置。”
张罗起身进言。
河西走廊乃必争之地。张上卿,眼下扶余战事未平,箕子王朝又将开战,莫如待此战后谋取月氏。”
冯去疾出言劝谏。
目光扫过闭目养神的淳于越。
这老儒如今置身事外,一言不发。
嬴政暂纳此议,按下此事。河套九原、云中诸地,迁民几何?驯养战马多少?”
冯去疾即刻应答:“禀陛下,河套已迁入百姓八千户。”
张罗亦奏报:
“河套民众农牧兼营,现有羊十五万、牛五万,半数属内史府辖制。
垦田已达十万亩。”
至少眼下,内史府无需再调粮供给河套。
当地民众已能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