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册更无饥民易子而食的记载。连我这好性子都恨不得诛尽六国余孽,遑论与周旋多年的祖龙了。
张上卿欲除何人?
嬴阴如林间小鹿般跃入室内,蹲跪在张罗案几旁,明眸灿若星辰。要杀谁?我帮你。
张罗轻笑,执笔在她鼻尖轻点,留下墨痕。嬴阴嗔怪地拭去墨迹,鼻尖擦得微红,双颊却飞起霞色。公主此来有何要事?
上次提醒你莫应宗室所求,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张罗颔首,今日是公主相询,可需应允?
她倏然起身,不过就问一句。
但问无妨。
现下正要征讨扶余与箕子王朝,我有两位皇兄欲求变革,父皇会允否?
何人?张罗眸光骤凝。
莫非除胡亥外,尚有公子心怀异志?
将闾皇兄与高皇兄。
竟是公子将闾与公子高欲请战?
这二人在胡亥赵高压迫下尚存血性,惜力薄难抗。
如今欲谋功业,却不敢面君?
张罗怔忡片刻,温声作答:宗室求变,善莫大焉。
始皇贵为天子,诸公子却与庶民无异。
无功不封之制,足令后世王朝汗颜。若宗室能出樗里疾、嬴华这般栋梁,实乃大秦之福。
嬴阴了然于心,当即入宫面圣。将闾与高?真有此意?嬴政审视爱女,冷哼道:欲建功业却畏面君,枉为男儿!何堪战场凶险?
父皇明鉴,他们正在殿外候旨。
两名青涩少年战战兢兢入殿,眉宇间犹带未经磨砺的稚气。儿臣拜见父皇。
嬴政凝视二子:沙场九死一生,尔等当真不悔?
将闾与公子高对视一眼,齐齐叩首:儿臣万死不辞!
“儿臣心意已决,愿效仿樗里疾与公子华!”
“既如此,便去吧,凡事谨慎。”
嬴政颔首道。
他子嗣虽众,除却仁厚过度的扶苏,终究又多了两名堪用的子女。
纵是王族子弟,入军亦须从小卒历练。谢父王恩准!”
将闾与公子高神色稍霁。
或许未曾料到,父皇竟这般爽快应允。
二人行礼退下时,步履仍显拘谨——终究不似嬴阴那般从容。
嬴政轻抚案几:“宗正嬴允,年岁徒长,见识倒不如张卿通透。
朕的骨血,岂是成蛟之流可比?”
宗室无功不授爵原是祖制,
却从未断绝子弟建功之路。
嬴阴闻言怔然:“父…父王早已知晓?”
“且退下吧。”
嬴政目光渐柔。
此刻他不过是寻常父亲。
更漏滴残时分,
扶苏踏夜入宫:“参见父王,深夜宣召不知……”
“将闾与公子高将分赴扶余、箕子 战场。”
嬴政截断话语。
扶苏骤然变色:“战场刀剑无眼!两位弟弟久居深宫,若有闪失……”
“朕只问汝之见。”
“既是弟等抉择,儿臣…自当尊重。”
扶苏垂首叹息。
嬴政眉峰微蹙。
将闾二人虽不及扶苏聪慧,亦无胡亥机变,
这份请缨之勇却是其余子嗣所缺。汝对此战颇有微词?”
扶苏深吸一气:“儿臣确以为,此乃不义之战。”
“荒谬!”
案几震响惊得扶苏踉跄后退。当年灭六国为何?”
“为…天下一统,开太平基业。”
“今征扶余、、箕子 又为何?”
“欲…取其疆土民力耳。”
“尚不足也。”
嬴政冷嗤,“可知大秦何以灭六国?”
“因孝公变法图强,历代先王……”
“再问汝!”
嬴政骤然拔声,“为何要灭彼邦?”
扶苏哑然。因其地可耕,其人可用?”
“当今四海可称太平否?”
“这……”
扶苏语塞。满朝朱紫皆为国事劳形。”
嬴政指节叩击金案,“独汝这秦室公子,反为外邦鸣冤?”
扶苏伏地颤栗:“儿臣绝无此心!”
“李斯虽重权柄,终日在核验郡县;冯去疾年迈仍理丞相事;蒙毅案牍劳形,华发早生;叶腾执掌博士馆遴选英才;就连嬴允屡荐宗室出仕,亦是为嬴氏计——”
这里有一份谈及张罗,寡人从未见过如此之人,看似无所不能,眼中却不见寻常人的权欲。
所有战事纷争,皆以利益为先。
击溃匈奴一战。
不仅永绝匈奴之患,收复河套牧场。
国库充盈过半,关中新增十万户,俘虏劳作,百姓归田,六辅渠转瞬竣工。
赵地水利日新月异。
楚地灵渠亦将动工。
征讨扶余、、箕子王朝。
除却人参,更有张罗所言那片沃土。
同时也是为南征练兵。
但在嬴政看来。
关键在于它们弱小。
弱小却占据珍宝,而大秦所需。
便无需多言!
除非扶余与箕子举国归顺。你且想想,自张卿到来,大秦诸多变革皆与他相关,若他不在,今日又会是怎样光景?
因此嬴政未强行赐婚。
待嬴阴及笄再议亲事。
如民间百姓般自然。你可知道,淳于越那般固执老儒,为何如今判若两人?
扶苏无言以对。
他总觉张罗虽仁,但对外过于残暴。
却又想象不出,若无张罗,大秦将如何。
嬴政似看透扶苏心思。将闾、公子高赴战场,淳于越出使月氏,你便随行前往,亲眼看看。
扶苏躬身领命。儿臣遵旨。
翌日。
将闾与公子高投奔蒙恬麾下,从普通士卒做起。
淳于越见到乔装的扶苏时怔住了。
同行的还有刚从齐地赶来的柳下跖。
晴空之下,道路笔直,绿树成荫。
水渠纵横,风车转动,牧童嬉戏。
鸡犬相闻,良田无垠。
农夫耕作其间。这竟是关中?
柳下跖瞠目结舌。
原本以为韩魏赵已胜过燕齐。
不想关中更胜一筹。
内史府内。
任嚣将军清晨即至。
腰间佩着新铸刀剑。
当悬翦马车抵达,他的手按上了剑柄。
军中将领仍佩剑显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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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人务实,刀剑并用也是常事。
有人便在腰间挂了两把兵刃。
任嚣瞧见悬翦剑时,莫名感到一丝熟悉。
与那刺杀阎乐的刺客如出一辙。
但见马车是张罗的,他心神稍安。
张罗下车见任嚣,笑问:“任嚣,怎会在此?”
任嚣拱手一拜:“特来谢上卿举荐之恩,若无您向陛下美言,任嚣无今日之位。”
张罗淡笑:“将军若败,我可无颜见人。”
任嚣再拜:“必不负所托,绝不冒进!”
张罗颔首,目光落在任嚣腰间双兵上。
任嚣解下 递上:“此乃新铸之刃,蒙将军言,若无上卿,此刀不得现世。”
“哦?”
张罗接过细看。
刀身修长笔直,长约一米,宽三指。
若刀柄加环,近乎环首刀。
可双手握持,劈刺皆宜。好刀!”
张罗赞道,归还任嚣。何时启程赴燕赵之地?”
“今日便离咸阳整军,临行特来致谢。”
“无需多礼,胜战即可。
扶余之地险峻,将军有把握?”
“请上卿放心。”
“甚好。”
张罗点头,“内史府还等着那片土地种田呢。”
任嚣嘴角微扬——这位上卿,果真是为战利良田?
“若无他事,末将告辞。”
“保重。”
任嚣策马出城,城外两将已候多时。
屠睢面色阴沉:“道个谢磨蹭至此!”
赵佗劝道:“将军息怒。”
屠睢冷哼,暗誓要以战功压倒任嚣。
任嚣率军疾驰而过,扬起烟尘漫天。
路旁柳下跖咋舌:“乖乖,秦人又兴兵戈?”
当年六国,便湮灭于此等铁骑之下。
申时日落,张罗踏出官署,一日公务终了。
内史府外,巴清的华贵马车缓缓停下。
她从马车上款款而下。
自从那辆隐蔽的马车被嬴阴发现后,她便弃之不用,正打算重新置办更朴素的代步工具。张上卿今日唤妾身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张罗熟稔地登上马车。随我去个地方。
巴清略带嗔意瞥了他一眼,这人倒像马车主人似的。
但她还是依言上车。
张罗指引车夫行进方向。上卿要带妾身去何处?
看桩生意。
今日正是售卖玻璃的时机。生意?巴清眼眸一亮。
莫非又有生财之道?光是红糖生意,即便与内史府二八分账,她已获利颇丰。这次不会又是二八分成吧?
张罗将手探入她袖中。这次换个方式,参与者也不止我们三家。
那...也好。感受着手心温度,巴清笑意渐甜。
抵达目的地后,张罗率先下车。
此处戒备森严,竟是官窑所在。取钥匙来。张罗对值守之人说道。
那人立即呈上特制钥匙:茅焦少府已来过,说此物不归少府管辖,全凭上卿处置。
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