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大单于,一个活口没留...颤抖的应答淹没在晨雾中。定是那些意图营救赵奴的中原游侠所为,赵奴聚在一处,以为寻到了机会……”
“属下以性命担保,绝无一人逃脱。”
头曼的眼中燃烧着噬人的怒火。一群废物!”
“给我牢牢看住剩余的赵奴,他们还大有用途。”
“遵命,遵命。”
跪伏在地的匈奴人连连叩首。
此时,冒顿掀帐而入。父王,秦国使者到了。”
头曼闻声,脸上立刻堆满笑容,目光扫过冒顿时却闪过一丝嫌恶。请他进来。”
“大单于,在下特来辞行。”
头曼一把拉住淳于越的衣袖,“昨日还说多盘桓几日,贵使何必匆忙?此地距咸阳不过半月行程。”
他需确认昨夜是否有逃亡者混入秦人队伍。
若有,这些秦人便休想活着离开。
咸阳城外。
校场内戒备森严,前所未有。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李信率中尉军镇守最外层。
隆隆马蹄声中,嬴政一马当先,群臣紧随其后。
众人所乘战马皆配骑兵三件套。
大秦五万铁骑及十五万现役战马,已尽数装配。
嬴政的殿卫军与宫城军护驾而至。
入校场下马后,嬴政抚鞍大笑:
“张卿,真乃天纵之才!”
“如此简妙骑兵利器,竟无人能想,唯他独悟。”
“朕甚至怀疑,他是否还通晓兵戈之道。”
顿弱笑道:“陛下莫非忘了,前任内史叶腾曾领兵灭韩?”
“正是!”
嬴政颔首。
张罗连连摆手:“陛下过誉,臣愧不敢当。”
冯去疾、李斯等大臣暗自腹诽:
这般年轻,岂能仅凭奇思便懂征战?
转念又想——
未必不可。
自他初倡灭胡以来,步步为匈奴埋下败因,
同时壮大秦军。
更献策诱歼匈奴主力。
看似寻常,实藏兵机,已显将帅之才。
善战者,无赫赫之名。且观将作府公输氏改良车弩。”
“不,依张卿所言,当称弩,或八牛弩。”
嬴政按剑前行,群臣随之。
秦本有床弩,经张罗与公输裘点拨,更臻精妙。
张罗曾见秦弩,弩身长达两丈。
公输族人得其启悟,三日即成三弓联弩。
更有踏橛箭新制。
校场 ,两架八牛弩森然陈列。
一大一小,三十秦卒肃立。
嬴政凝视那杆长枪般的巨矢,目光灼灼。
三枚锋利如剑的铁翎泛着冰冷寒光,与箭尖相映成辉。
蒙恬一见便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多亏张上卿提点,我公输家才能改良秦弩。公输裘拱手道,如今车弩已非昔日可比——这八牛 需三十人绞轴开弦,射程七百步;小型的数人便可操作,只是威力稍逊。
嬴政屈指叩响弩身:试射。
三十名秦卒闻令而动,绞盘转动声咯吱作响。
待弓弦绷紧时,壮汉抡斧斩断机栝,箭矢化作霹雳贯穿六百步外二十余重箭靶,木屑纷飞如雪。蒙恬击掌喝彩。
赵高在阴影里眯起眼睛——这般利器现世,六国遗族怕要夜不能寐了。禀陛下,张罗指着弩臂进言,八牛弩可发踏撅箭嵌墙助攀,若将数十箭置于中空箭斗齐射,飞蝗蔽日,臣唤作寒鸦阵。
治粟之职确实委屈张卿了。嬴政目光灼灼。臣不过动动唇舌,巧夺天工全仗公输先生。张罗笑着摆手。
年轻的 突然敛容:冯去疾、蒙恬听令,暂罢诸事,半月内赶制八牛弩五十、小弩千架,所需钱帛皆从少府支取。
张罗正估算着这批军械足够让胡人万箭穿心,忽然眉头一皱——方才说全由少府承担?
......
九原城外金帐中,淳于越第无数次整理衣冠:单于,外臣该启程了。这些时 目睹匈奴分食残羹的,见识了收继婚的,终于醒悟张罗派自己出使的深意——以儒生为镜,照出蛮夷本色。
头曼单于摩挲着镶金马鞭:先生博学更胜我族萨满,何不多留几日?自那个逃亡的赵国匠人事件后,他越发渴求中原智谋。
可老儒生此刻只想快马加鞭赶回咸阳,亲自问问那个算计他的年轻文官:这就是你要的以理服人?
“单于见谅,我乃秦臣,受皇命在身,无论如何都需回秦复命。”
“此外,秦与匈奴的互市贸易,还需在下回去协调。”
“也罢。”
头曼单于无奈叹息。
中原人确实有过人之处,学问渊博,才智出众!
他们的女子也生得秀美。
至于这个老臣,日后攻占中原时,留他一命便是。
让他来教导匈奴人读书识字。敢问贵使,像您这样的贤才,秦人之中还有多少?”
淳于越略一沉吟,莫名浮现出张罗那张年轻的面孔。老朽已年迈,秦地自有后起之秀。”
头曼顿时兴致盎然,在他眼中淳于越已是学识的化身。
秦人之中,竟还有比他更聪慧的?
“不知贵使可否代为引荐?”
“若有缘分,自当效力。”
淳于越神色略显微妙。
他与张罗,可算不上和睦!
“好极,好极。”
头曼欣然颔首。
待他日踏平中原,倒要看看这位贵使会是何等神情。
真是令人期待啊!
“在下告辞。”
“贵使慢行,匈奴境内无人敢阻。”
“多谢单于。”
淳于越郑重行过儒礼,昂首阔步向外走去。
一身风骨铮铮。
看得头曼身后的阏氏心头发热。
这般气度风仪,在粗犷的匈奴人中从未得见。
相较之下,匈奴男子简直粗鄙不堪。
若非此人年迈又将远行,她真想与其深入......
......
大秦的 制造已初具流水线规模。
嬴政要求的五十架八牛弩与千架小床弩,连同配套弩箭。
征调咸阳内外所有工匠协作,短期内便足可完成。
每道工序专人负责,制式统一,组装便捷。
昔日的三百万支箭矢,便是百姓参与制作各司其职。
将作监发放标准样品与校验工具,确保箭羽、箭杆、箭头皆可替换修补。
此时咸阳郊外,张罗正与巴清同乘马车前往红糖坊。
巴清目光不时掠过身旁之人,张罗却望向车窗外——郑国正率众开凿六辅渠第四条支流。
原以为只能完成两条,但因那一千胡奴日夜劳作,竟比预想又快了许多。
道路两侧良田阡陌相连,沟渠旁数架水车徐徐转动。
将作监奉诏大量制造,依地势安置大小水车灌溉四方。
水车可灌溉农田数百亩,大者六、七百亩,小者一、二百亩。
既省人力,又省开支。
张罗近日心情甚佳。
少府已将首批精盐所得利润送至内史府。
如今少府仅在咸阳试售精盐,初次售卖便被抢购一空,权贵豪强争相购买。
这才是真正的盐啊!
分到内史府的款项高达一千多万钱。
粗盐价格因此下跌,百姓纷纷称赞。
红糖坊亦进展顺利。
甘蔗园及巴清从各地收购的甘蔗总计近千万斤,可熬制五万斤红糖。
而甘蔗园中尚有一半新种甘蔗未成熟。红糖一斤售价两百钱,一石约一万两千钱……”
“巴清夫人,我是否定价过高?”
少府所售精盐一石仅一万钱,而红糖仅关中一地便卖至两百钱一斤。
算上种植、熬制及人工,成本最多六十钱。
巴清瞥了张罗一眼。上卿多虑了。
盐乃天成,取之不尽,而红糖则需人力创造,产量有限。”
“言之有理。”
张罗点头。
巴清续道:“妾身打算在蜀地以一斤五百钱出售,楚地则定价四百五十钱。”
“为何蜀地更贵?因蜀道艰险?”
张罗放下车帘问道。正是,妾身亦无可奈何。”
“且所得利润八成归他人,妾身此番勉强回本。”
巴清略带嗔怨地看着张罗。剩余两成还需纳税。”
然巴家并未亏损,只是获利略少。
其主业仍在丹砂与水银,仅骊山陵墓所需水银便足以让巴家富足无忧。
张罗微笑握住巴清的手。日后我必设法贯通蜀道,使其畅通无阻。”
巴清轻咬红唇,十指紧扣张罗之手。
她忆起此前约定:待安排妥当蜀楚两地红糖售卖后,便可……
“上卿,妾身曾言设宴相邀……”
她声音微颤。
忽然,车夫一声大喝,马车猛然倾斜。
巴清撞向车壁,张罗稳坐其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外头传来马匹哀鸣与重物滑行之声。
车夫怒骂:“莽夫骑马不长眼吗?”
张罗掀帘望去,见一满身血迹的游侠手持断剑,踉跄爬起后跪倒在地,目光涣散,气若游丝。求您……带我去见秦人 ……”
“求您……”
张罗神色骤变,跃下马车。
……
河套之地。
淳于越率使团返程。果然未见匈奴人 扰。”
千夫长冷哼:“若敢来犯,我定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