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妈的,那这不是自杀,是谋杀啊!凶手杀了人,还想嫁祸给死者?太恶毒了!”
秦业没有说话,他蹲下身,用手里的螺丝刀拨开鞋柜的残骸。
在最底层,一堆烧焦的杂物下面,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已经变形的金属瓶。
瓶子被烧得漆黑,但还能隐约看到上面的危险品标志。
他用螺丝刀尖捅了捅,一股浓烈的汽油味,混合着焦臭,散发出来。
“这里面……还有汽油。”秦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李敬书也凑了过来,他看着那个瓶子,若有所思。
“这就奇怪了……凶手既然要布置现场,为什么会把一瓶汽油留在鞋柜里?”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提出一个新的可能性。
“会不会是这样……保洁阿姨确实有经济问题,她偷偷买汽油,不是为了自杀,而是想倒卖赚钱。她把汽油藏在雇主家的鞋柜里,结果不小心泄露了。”
“凶手,也就是这家的男主人刘玉强,发现了这件事。两人可能发生了争执,刘玉强一怒之下,杀了保洁,然后利用现场泄露的汽油,伪造成保洁自焚的假象。”
这个推论,听起来比刚才的更加合理,也解释了鞋柜里为什么会有汽油。
秦业听完,沉默了半晌。
他把那份事故认定书拿起来,又看了一遍。
李敬书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
或许,这才是真相。
他拿起笔,准备在上面签字。
就在笔尖即将落到纸上的那一刻——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个男人哭天抢地地冲了进来,手里还高高举着一个正在直播的手机。
“大家快来看啊!天理何在啊!我老婆孩子都死了,家也没了!物业到现在连个屁都不放!你们要给我一个说法!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来人正是这家的男主人,刘玉强。
他满脸泪痕,情绪激动,对着手机镜头大声哭嚎,完全无视了现场的警察和专家。
舒阳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冲过去想拦住他。
刘玉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楼梯的方向嚎啕大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闻者伤心。
舒阳赶紧上前去扶:“刘先生,您冷静点,这里不安全,您先出去。”
刘玉强却一把推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走!这是我的家啊!我的家没了!老婆孩子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他一边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李敬书和秦业。
他的身体猛地一顿,然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挣扎着爬起来,冲到李敬书面前。
“专家!您是消防队的专家对不对?”
他身后的手机镜头,也稳稳地对准了李敬书的脸。
李敬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愣,面对着黑洞洞的镜头和成千上万的在线网友,他脸上的怒气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沉重而专业的表情。
“我是李敬书。请节哀,刘先生。”
“节哀?我怎么节哀啊!”刘玉强的情绪更加激动,他抓住李敬书的手臂,涕泗横流,“李专家,求求您,您当着所有关心我们家人的网友的面,告诉大家,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要害我全家!”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
也太有煽动性了。
李敬书看了一眼那个直播手机,他知道,他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将被无限放大。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刘先生,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火灾的起火点位于玄关,是人为纵火。嫌疑人,是您家里的保洁员。我们有证据表明,她近期有大额赌博欠款,并且在事发前,和您的家人因为工资问题发生过激烈矛盾。”
这番话,通过直播,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网友的耳朵里。
刘玉强听完,身体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整个人瘫软下去,幸好被舒阳及时扶住。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悲痛。
“是她……怎么会是她……”
他喃喃自语,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我当初看她可怜,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才想着让她来家里做保洁,给她一份收入……”
“我老婆还跟我说,听说这个保洁以前在别的区,也有过纵火的嫌疑,只是没证据。我当时还说我老婆,做人要心善,不能听信那些谣言,不能断了人家的生路……”
“我……是我害了你们啊!是我引狼入室啊!”
刘玉强捶胸顿足,哭得肝肠寸断。
这番话,简直是往滚油里浇了一瓢水。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了。
“我艹!农夫与蛇现实版啊!”
“这个男主人也太惨了吧!好心收留一个有前科的保洁,结果被反咬一口,家破人亡!”
“东郭先生!烂好人做不得啊!”
“这保洁真该死!死一万次都不够!”
“心疼这个大哥,几分钟之内,老婆孩子都没了,这谁受得了。”
舆论彻底倒向了刘玉强。
他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善良、无辜,却因为一时心软而遭遇灭顶之灾的完美受害者。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悲剧带来的共情与愤怒中。
除了秦业。
他站在人群的外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刘玉强。
就在刚才,在刘玉强说完那句“是我引狼入室”之后,在他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抽动的时候。
秦业清晰地看到。
透过刘玉强的指缝,那双本该充满悲痛和绝望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如释重负的安心感。
那是一种目的达成后的松弛。
甚至,在那一瞬间,他的嘴角,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上扬弧度。
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秦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是他眼花了?
还是这个男人,因为刺激太大,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刘先生,您先跟我们出去休息一下吧,您这样身体会垮掉的。”舒阳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
刘玉强却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我不走!”
他忽然挣脱了舒阳,指向院子外的一个角落,声音嘶哑地喊道。
“查!给我查!我们小区的消防水井!我早就跟物业反映过,说水压有问题!他们一直拖着不解决!”
“如果不是他们!如果消防栓有水!我的老婆孩子是不是就能得救!是不是!”
他把矛头,精准地指向了另一个目标——物业。
这一手,玩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