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天色已经擦黑。
这是一座闹中取静的二进四合院,是任平生早就置办下的产业。
刚一进门,一个穿着青布衫,梳着两条辫子的丫鬟就小跑着迎了上来。
“先生,您回来了。”
“嗯。”任平生脱下外套递给她。
“先生,下午有人送来一张拜帖。”丫鬟双手捧上一张烫金的帖子,神色有些古怪,“送帖的人说,是‘柳爷’请您明天晚上赴宴。”
柳爷?
任平生接过拜帖,指尖在那个娟秀又带着几分霸道的“柳”字上轻轻摩挲。
这称呼,在北平城里可不多见。
一个女人,被人称作“爷”。
他才刚到北平,除了金海和今天见的小耳朵,根本没接触过什么人。
对方是怎么盯上自己的?
“有意思。”
任平生打开拜帖,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时间,落款只有一个字——柳。
“柳如丝。”
任平生脑海里瞬间蹦出这个名字。
他当然知道这个“柳爷”是谁。
北平城里能有这个派头的女人,除了她,不做第二人想。
沈世昌的宝贝女儿,柳如丝。
而沈世昌,正是如今的华北剿总副总司令,手握重兵,是铁杆的主战派。
任平生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变得深邃。
他来北平的目的,是促成和平解放,这是系统发布的终极任务。
而要完成这个任务,傅作义、何思源、邓文仪这三个人,是重中之重。
必须想办法跟他们搭上线。
他现在的身份是国防部二厅的人,挂在警备司令部下面,说白了,警备司令部就归华北剿总管。
他名义上,是沈世昌的手下。
现在,顶头上司的女儿突然递来拜帖,意欲何为?
试探?拉拢?还是……警告?
任平生心里跟明镜似的。
沈世昌这种主战派,绝对是和平解放北平的最大阻力之一。
而何思源作为北平市市长,一直主张与红党和谈。
这种人,简直就是老蒋和沈世昌眼里的钉子,肉里的刺。
历史上,老蒋就没少派人暗杀何思源。
现在自己来了,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何思源必须活着。
而且得好好地活着。
想到这里,任平生心里升起一股紧迫感。
他站起身,对丫鬟吩咐道:“准备晚饭吧,我先去处理点事情。”
说完,他径直走向后院的书房。
书房里有一条暗道,直通一个隐秘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台崭新的大功率电台。
任平生熟练地打开电台,戴上耳机,手指在电键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滴滴,哒哒,滴滴滴……”
一组组密码,化作无形的电波,迅速传向远方。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六个字。
“急!速回北平!”
接收这封电报的人,叫燕双鹰。
是他最信任,也是最得力的手下之一。
燕双鹰早年在青帮混过,身手了得,枪法如神,更重要的是,他心思缜密,擅长潜伏和保护工作。
让他来暗中保护何思源,再合适不过。
做完这一切,任平生才松了口气。
万事俱备,现在,就去会会那位神秘的“柳爷”吧。
……
夜色渐浓。
任平生按照拜帖上的地址,来到了一栋精致的西式小洋楼前。
在周围一片灰扑扑的建筑中,这栋小楼显得格外扎眼。
他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碎花旗袍,面容清秀的丫鬟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着他。
“你找谁?”
“我叫任平生,收到了柳爷的拜帖。”任平生微笑着递上帖子。
丫鬟接过帖子看了一眼,又上下扫了他几眼,才侧身让开。
“进来吧,我们小姐在楼上。”
这丫鬟叫萍萍,任平生也知道,是柳如丝的心腹。
他跟着萍萍走进客厅,一股暖气混合着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屋里的陈设,更是让他开了眼。
柔软的羊毛地毯,真皮沙发,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还有墙角那台气派的西洋留声机……
啧啧,真会享受。
“柳爷呢?”任平生环顾四周,明知故问。
萍萍努了努嘴,朝二楼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任平生抬头望去。
只见二楼的栏杆旁,一个女人正倚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穿着一身丝质的睡袍,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姿态慵懒而又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那张脸,确实是颠倒众生的漂亮。
但那双眼睛,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傲慢。
她就是柳如丝。
“你就是任平生?”柳如丝晃了晃酒杯,声音清冷。
“是我。”任平生点头。
“人我见到了。”柳如丝抿了一口酒,随即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哈?
任平生差点被气笑了。
搞什么飞机?
费老大劲把自己叫来,就为了看一眼,然后让自己滚蛋?
这是下马威?还是纯粹闲得蛋疼?
任平生不但没走,反而大大方方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他看着楼上的柳如丝,慢悠悠地开口。
“柳小姐,不,或许我该叫你柳爷。”
“华北剿总副总司令,沈世昌沈将军的千金。”
“这么着急赶我走,是怕我耽误你跟你的心上人见面?”
柳如丝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任平生像是没看到她的变化,继续不紧不慢地往下说。
“让我猜猜,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叫冯清波?”
话音落下。
二楼的柳如丝,脸色骤然一变。
她手里的高脚杯,都因为主人的心绪不宁而微微晃动。
冯清波!
他怎么会知道冯清波!
这个名字,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
柳如丝死死地盯着楼下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但这一刻,在柳如丝眼里,这张笑脸,却比任何凶神恶煞的表情都更让她心悸。
她终于意识到。
楼下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小角色。
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猛虎。
柳如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她将酒杯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然后,一步一步,从楼上走了下来。
柳如丝的脚步很轻。
她穿着柔软的拖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但她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场,却随着她的靠近,让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