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管家老唐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了过来。
“任先生。”
“唐叔,有事?”
老唐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檀木盒子,恭敬地递到任平生面前的石桌上。
“先生,这是喻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
任平生挑了挑眉,打开盒子。
嚯。
满满一盒子,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大黄鱼,金灿灿的,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喻先生说,大华山那边的煤矿,托您的福,已经顺利开采了。不仅如此,他还拿到了铁道部的专线批文,以后这煤运出来,一路畅通无阻,这利润……可就海了去了。”
老唐的语气里满是敬佩。
“喻先生说,这只是第一笔分红。他本来准备了十个箱子,都是些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想着给您送来。但他说您志不在此,怕您嫌俗气,就先让把这些金条送来,您在北平初来乍到,用钱的地方多,先应应急。”
任平生心里门儿清。
大华山煤矿,那是他从系统里抽出来的奖品,一张详细到令人发指的矿藏分布图。他自己没工夫去搞,就顺手给了合作伙伴喻仲深。
没想到这家伙能量这么大,不仅迅速搞定了开采权,连铁路运输的命脉都打通了。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至于那十箱子宝贝……
任平生撇了撇嘴。
金银?
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印出来的法币,连银行都验不出真假。
黄金白银对他来说,也就是个金属疙瘩,远不如一条关键信息来得有用。
“替我谢谢喻先生。”任平生盖上盒子,推到一旁,“告诉他,钱不钱的无所谓,人情我记下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老唐眼睛一亮。
他知道,任平生这句话的分量,可比这满盒子的金条重多了。
“是,我一定把话带到。”
老唐躬了躬身,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帖,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任先生,喻先生还说,您在北平要立足,除了官面上的关系,江湖上的路子也得走通。这是北平青帮‘悟’字辈大佬,刘宝霆刘爷的帖子。您拿着这个,随时可以去见他。”
青帮?
任平生来了兴趣。
老唐解释道:“北平不比上海,青帮在这边虽然也有些势力,但更多的是盘踞在漕运码头和各个行当里。刘爷是老派人物,在北平城南说话很有分量。对了……”
老唐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前段时间在华北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燕双鹰,据说也是青帮中人,辈分还不低。”
任平生拿起那张帖子,指尖轻轻摩挲着。
有点意思。
黑白两道,都得有人。
毛人凤把他扔到这京师第一监狱,是想让他自生自灭。
可他偏不。
他不仅要活,还要活得风生水起,把这北平城搅个天翻地覆!
第二天一大早。
任平生还在院子里打着拳,金海就回来了。
他一夜未归,但精神头十足,眼神锐利。
“先生,都打听清楚了。”
金海递上一份手绘的简易地图,上面用朱笔圈出了好几个地方。
“北平城里,消息最杂也最灵通的地方,还得是南城根儿的天桥。那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我找人问了一圈,都提到了一个叫‘小耳朵’的人。”
“小耳朵?”任平-生停下动作,接过毛巾擦了把汗。
“对。据说这人在天桥一带混了几十年,手底下有百十个徒子徒孙,靠卖艺、说书、拉洋片为生。这些人遍布南城各个角落,哪家丢了猫,哪家娶了媳妇,甚至是哪位大员昨晚在哪过的夜,都瞒不过他的耳朵。只要给钱,没有他打听不到的消息。”
金海的语气十分肯定。
“我考察过了,这个人,靠谱。”
“行,那就去会会他。”
任平生换上一身得体的西装,带上金海,坐上吉普车,直奔南城天桥。
车子在喧闹的街口停下,再往里,就只能步行了。
一下车,一股混杂着汗臭、食物香气和尘土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杂耍的,卖艺的,说书的,算命的……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金海在前面引路,七拐八拐,最后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门脸前停了下来。
门上连个招牌都没有,只有一块破旧的木板,上面用墨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茶水。
任平生眉头一皱。
“就这?”
这破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消息灵通的据点啊。
“先生,人不可貌相。”金海解释道,“这地方是小耳朵的‘总舵’,外人不知道。他在南城这一片,说话比警察还管用。”
说着,金海上前,按照特定的节奏,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谁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探了出来。
是个胖子,满脸油光,警惕地打量着门外的两人。
当他的目光落在任平生那一身料子考究的西装上时,眼神明显变了变。
“两位爷,找谁?”
金海面无表情地开口:“找小耳朵。”
胖子上下又扫了他们几眼,特别是任平生那副气定神闲的派头,让他不敢怠慢。
“您二位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说完,他把门关上,里面传来了门闩落下的声音。
南城,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
任平生和金海刚坐下,一个穿着长衫,耳朵上缺了一块,看着三十来岁的男人就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四五个精壮的汉子,个个眼神不善,手都揣在怀里,鼓鼓囊囊的。
来人正是小耳朵。
他没急着坐下,而是先上下打量了任平生几眼,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戒备。
“这位老板面生得很啊。我的人刚打听到,京师监狱新来了位典狱长,姓任。”小耳朵的目光落在任平生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不知道跟任老板,是不是同一个人?”
半个小时,就把他的底细摸了个七七八八。
这小耳朵,确实有几分本事。
金海脸色微微一变,手下意识地按向腰间。
任平生却抬手制止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是我。”
他坦然承认。
“这就怪了。”小耳朵眉头皱得更深了,“您是官面上的人,我是烂泥地里打滚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您这尊大佛,怎么找到我这小庙里来了?”
他想不通。一个典狱长,找他一个混混头子干什么?招安?不像。找麻烦?更不像。
“别紧张。”任平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我找你,不是因为你有多大本事。”
这话有点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