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十分钟,一个穿着皮夹克,身姿矫健的女人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起床气。
正是娜塔莎。
她一进门,就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抱怨:“老板,你再这么压榨我,我就要申请工伤了。”
任平生没理会她的贫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扔到她面前。
“看看这个。”
娜塔莎懒洋洋地打开纸袋,抽出里面的文件。
只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就猛地瞪大了。
这里面,装着的,是关于陈少杰身世的所有调查资料。
“陈少杰……青松……他……他是我们的人?”娜塔莎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脸上写满了震惊。
“不仅是我们的人,还是打入敌人内部的一把尖刀。”任平生给自己倒了杯水,“他的档案,是最高机密。”
娜塔莎快速地翻阅着文件,越看越心惊。
“现在,我需要你立刻动身,去一趟西南。”任平生看着她,下达了命令。
“西南?”
“对。这份文件,就是你的敲门砖。你的任务,是找到陈少杰的生父,喻仲深。把我们的诚意,带给他。告诉他,我们需要一条从东北到西南的通道。”
娜塔莎合上文件,表情严肃起来:“老板,这事儿……能成吗?喻仲深那种老狐狸,会为了一个二十多年没见的儿子,冒这么大的风险?”
“会的。”任平生笃定地说,“因为,我们给他的,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
“一个完整的家。”
娜塔莎沉默了。
她知道,这个任务的难度,远比嘴上说说要大得多。
但她更知道,任平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决定。
“好。”她站起身,将文件重新装好,贴身放着,“我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娜塔莎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她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任平生。
“老板,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完,她便消失在门外。
……
第二天一早。
任平生和许忠义一起去了督察处。
许忠义一晚上没睡好,眼圈发黑,整个人都蔫蔫的,见了任平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行了,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任平生瞥了他一眼,“昨晚的话,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许忠义点头如捣蒜,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知道就好。”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督察处门口。
督察处处长于秀凝,和她的丈夫,情报科科长陈明,正站在门口说话。
看到他们,于秀凝立刻迎了上来。
“平生,忠义,你们可算来了。”于秀凝是个干练的女人,说话做事风风火火。
“于姐,陈科长。”任平生笑着打招呼。
陈明也跟着点头示意,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几人正寒暄着,一个叫“棒槌”的小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凑到许忠义耳边,神神秘秘地低语了几句。
许忠义的脸色瞬间变了。
“什么?!”他压低了嗓子,但还是掩不住惊愕。
于秀凝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也跟了过去,想听听是什么事。
就在这时。
“轰!”
一声巨大的爆响,从不远处的电讯科传来!
整个楼道都震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任平生脸色一变,第一个反应过来,朝着电讯科的方向冲了过去。
顾雨菲正满脸惊慌地从里面跑出来。
“爆炸!发报机炸了!”
任平生越过她,冲进电讯科,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角落里的于秀凝。
她脸色惨白,人事不省。
“秀凝!”
陈明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冲过去抱起妻子,整个人都在发抖。
许忠义也吓傻了,呆立在原地。
场面一片混乱。
任平生的眼神却瞬间冷了下来。
他猛地转身,一把揪住那个还想溜走的“棒槌”的衣领。
“跟我走!”
任平生几乎是拖着棒槌,一路回到了自己人事处的办公室。
他反手锁上门,把吓得腿软的棒槌扔在地上。
“说。”
任平生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温度。
“你刚才,跟许忠义说了什么?”
棒槌吓得浑身哆嗦,牙齿都在打颤:“没……没什么……”
“没什么?”任平生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从沈阳站滚蛋,这辈子都别想再吃这碗饭。”
棒槌的脸瞬间白了。
他只是个外围的小角色,全靠巴结许忠义才能混口饭吃。要是被踢出军统,他就彻底完了。
“我说!我说!”棒槌彻底崩溃了,“是……是关于陈科长的……”
“陈明?”任平生的眼睛眯了起来。
“是……我……我昨天晚上,看到陈科长……他……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棒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全说了出来。
任平生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乱糟糟的人群。
陈明有外遇。
于秀凝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发报机爆炸的刺激,晕倒了。
巧合?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陈明,这个原本还算可靠的盟友,现在成了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
一个被抓住了把柄,妻子又生死未卜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
不行。
必须把他控制在手里。
任平生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出办公室。
他得立刻去医院。
在事情失控之前,把陈明这个即将引爆的雷,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陆军医院的单人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于秀凝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睛却是通红的,死死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许忠义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嘴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
“嫂子,你别这样啊,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陈明他……他就是一时糊涂,男人嘛,都可能犯错,你得给他个机会……”
“再说了,这事儿要是闹大了,让李主任知道了,你们俩在处里的脸往哪儿搁啊?这不让人看笑话嘛!”
于秀凝猛地转过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许忠义脸上。
“滚!”
一个字,让许忠义剩下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他张了张嘴,一脸的尴尬和手足无措。
任平生推门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走到许忠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到旁边去。
然后,他拉过一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他没有开口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于秀凝。
过了许久,于秀凝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松弛下来,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