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山城的夜色中平稳行驶,逐渐远离了市区的喧嚣。
车内,气氛有些凝重。
程真儿靠在后座,脸色依旧苍白,刚刚经历的生死一瞬让她心有余悸。
她到现在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开车的燕双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瞥旁边坐着的郑耀先,语气平淡地打破了沉默。
“事情解决了。”
“中统的那个行动队,被我端了。”
“策划撞你的人叫田湖,我也顺手送他上路了。”
他的话语简单直接,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却让车里的另外两个人心里都掀起了波澜。
程真儿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中统……又被端了?
她作为地下工作者,当然知道中统行动队是什么地方,也知道这个机构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威胁有多大。
可现在,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端了?
郑耀先的表情则要复杂得多。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开口时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
“我说燕双鹰,你们这动静是不是搞得太大了点?”
“炸掉中统的办公楼?这事儿明天就能传遍整个山城。”
“虽然我很感激你们救了真儿,但这种方式……”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作为军统的王牌特工,他习惯了在暗处行动,讲究的是谋定而后动,一击致命。
而燕双鹰和任平生的行事风格,简直就是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直接掀桌子。
燕双鹰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不屑的弧度。
“对付疯狗,就要用比它更狠的棍子。”
“讲道理?”
“他们要杀人的时候,跟你讲过道理吗?”
“郑耀先,我知道你是军统的‘鬼子六’,玩的是心眼和计谋。但有时候,最直接的办法,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郑耀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得不承认,燕双鹰说得对。
跟中统那帮不择手段的家伙,确实没什么道理可讲。
他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我还是不明白。”
“你们……怎么会知道真儿有危险?”
“而且,还出现得那么巧?”
这才是他心里最大的疑惑。
燕双鹰专心开着车,没有回答。
“到了地方,你去问平生吧。”
“他的脑子,跟我们不是一个构造的。”
车子转过几个弯,驶入了一条更加偏僻的山路。
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又开了十几分钟,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前方,出现了一个被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
车子在院外停稳。
郑耀先刚推开车门,一股浓郁而霸道的香气就钻进了他的鼻腔。
那是一种混合了腊味、米饭和酱油的独特焦香,瞬间就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
他精神一振。
这个味道……太熟悉了!
“是煲仔饭!”
郑耀先脱口而出。
他转头看向燕双鹰,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了然。
燕双鹰已经下了车,靠在车门上,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看来你闻出来了。”
“这家伙,也就这点爱好了。”
他率先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我说老任,饭做好了没有?我们可都饿着呢!”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虫鸣。
片刻后,里屋的厨房里传来一个带笑的男声。
“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吃不了烫嘴的煲仔饭。”
“都进来吧,外面风大。”
是任平生的声音!
郑耀先心里的最后一点疑虑也消失了。
他拉着还有些发懵的程真儿,快步走进了院子。
“你这家伙,躲在这种地方享清福,还让我们在外面打生打死,真不够意思!”郑耀先人未到,声音先到了。
燕双鹰也跟着起哄:“就是,想吃你一顿饭可真不容易,还得先干掉几十个中统的杂碎垫垫肚子。”
程真儿跟在两人身后,看着这个清幽雅致的小院,听着他们熟稔的玩笑话,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三人走进屋里。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方木桌,几把竹椅子,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很快,厨房的门帘一挑,一个系着围裙的年轻男人,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走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正是任平生。
“别贫了,快洗手吃饭。”
他将砂锅稳稳地放在桌子中央,揭开了盖子。
“滋啦——”
一股更加浓烈的香气瞬间爆发开来,混合着米饭的清香、腊肉的咸香和锅巴的焦香,让人食指大动。
金黄色的锅巴,油光锃亮的腊肠和腊肉,还有几根翠绿的青菜点缀其中,色香味俱全。
“真儿同志,又见面了。”
任平生笑着对程真儿点了点头。
程真儿在看到任平生的一瞬间,彻底呆住了。
是……是他?
郑耀先已经自来熟地拿起勺子,一边盛饭一边感叹。
“平生,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每次闻到这个味儿,我就知道是你。”
“来来来,都别客气,赶紧吃,饿死我了。”
任平生解下围裙,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饭,推到他们面前。
“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他看向郑耀先,介绍道:“老郑,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燕双鹰,我过命的结拜兄弟。”
他又指了指郑耀先,对燕双鹰说:“双鹰,这位是郑耀先,军统的‘鬼子六’,也是我的朋友。”
燕双鹰只是对郑耀先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拿起碗,直接开吃,动作快而不失优雅。
郑耀先则举起碗,对任平生示意了一下。
“平生,你藏得可真深啊。”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位……嗯,战力爆表的兄弟。”
任平生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
燕双鹰却咽下一口饭,主动开口了。
“当年在战场上,要不是平生,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郑耀先却听出了其中的分量。
能让燕双鹰这样的人物说出这种话,当年的救命之恩,恐怕非同小可。
郑耀先心中更是惊叹。
他对任平生的了解,又一次被刷新了。
这个家伙,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一顿饭,在一种奇妙的氛围中进行着。
郑耀先和燕双鹰是真饿了,风卷残云。
任平生则慢条斯理地吃着,郑耀先时不时给程真儿夹一块腊肉。
程真儿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食物的温暖,驱散了她心中的寒意和恐惧。
她看着眼前这三个男人,一个神秘莫测,一个冷酷强大,一个精明干练,他们凑在一起,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她知道,自己今天无意中,闯入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中心。
饭后,任平生和燕双鹰收拾了碗筷。
“老郑,你和真儿同志今晚就先住在这里,这里绝对安全。”
任平生擦了擦手,说道。
“我和双鹰还要回城里一趟,有些手尾要处理。”
郑耀先点了点头。
他知道,炸了中统的办公楼,这事儿肯定没那么容易了结。
“你们自己小心。”
“中统那边,怕是要疯了。”
任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疯狗咬不到我们。”
说完,他和燕双鹰便转身离开了小院,汽车的引擎声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里。
……
山城中心医院。
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走廊里。
一间高级病房内,高占龙浑身缠着绷带,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爆炸的冲击波让他多处骨折,还有严重的脑震荡。
但他身上的伤,远不及心里的恐惧。
那个魔鬼般的声音,那颗精准的子弹,那冲天的火光,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里回放。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怪物。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中山装,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手下,快步走了进来。
正是中统山城站的负责人,赵局长。
“局座……”
高占龙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赵局长摆了摆手,示意他躺好。
他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占龙,眼神冷得能刮下冰渣。
“高占龙。”
他的嗓音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一个完美的解释!”
“为什么?”
“为什么行动队的大楼会变成一堆废墟?为什么田湖会死?为什么一百多个弟兄,就你一个人跑了出来?”
一连串的质问,让高占龙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嘴唇哆嗦着,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从他接到命令去处理程真儿,到田湖自作主张,再到那个神秘电话,以及田湖被当场狙杀……
“狙击手……电话……”
赵局长听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是说,对方在百米之外,隔着窗户,一枪打中了田湖的眉心?”
“然后用电话给你下达指令,让你疏散人员?”
“最后,在你跑出去之后,引爆了早就安装好的东西?”
高占龙拼命点头。
“是……是的,局座……”
“那个人……他就是个魔鬼!他什么都知道!他……”
“废物!”
赵局长猛地一拍床沿的铁栏杆,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个狙击手,一个电话,就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
“我们中统行动队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高占龙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再说话。
赵局长在病房里来回踱步,脸色阴晴不定。
这次的损失太惨重了。
整个行动队办公楼被夷为平地,多年积累的档案资料付之一炬,人员更是死伤惨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报复了。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是向他,向整个中统山城站的宣战!
“查!”
赵局长停下脚步,眼中迸发出狠厉的光。
“给我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