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走近,若真是官军,我们再出去会合;若是梁山贼寇合围,便立即撤退!”
众人皆无异议,当下命军士人衔枚、马摘铃,在北营门外寻了一处隐蔽之地藏匿。
才藏好不久,便见四五千人马汹汹杀到——
为首七人,正是青龙七宿:角木蛟毒龙太岁杜壆、亢金龙恶虎太岁酆泰、氐土貉党世英、箕水豹党世雄、尾火虎赤面虎袁朗、房日兔拦路虎縻胜、心月狐摇山力士卫鹤。
鬼脸儿杜兴有心暴露宋江藏身之处,刚要起身呼喊,却被锦毛虎燕顺一把按住:
“杜总管且慢!那是玉面判官陆谦手下的青龙七宿,个个凶狠无比,我等还是静避为好。”
燕顺口中劝说,手中却紧握九齿虎牙刀。
原来他已察觉鬼脸儿杜兴神情有异,暗暗提防起来。
听了燕顺的话,矮黑三宋江与飞天元帅邝金龙也纷纷朝杜兴看去。
杜兴猛地记起,主人陆谦只是吩咐他在宋江身边做眼线传递情报,并未让他取这黑汉的性命!
想来必是主人早有安排,杜兴便压住念头,脸上却装作忠勇模样:
“俺只是看他们来势仓促、防备松懈,便想趁机先宰他一两个贼人,解解心头之恨!”
宋江眯起双眼,并未答话。
直到青龙七宿带兵杀进官军大营,他才开口:
“这路人马显然是从独龙岗杀来的,必是韩元帅那边出了变故!
我们不宜在此久留,还是速速退走为妙!传令下去,教全军不得停留,直接撤回清风山!”
“雷都头前几日去郓城找美髯公朱仝求援,公明哥哥和朱都头也有交情,咱们何不直接先去郓城?”
燕顺忽然问道。
“郓城离此不远,雷横往返再慢,也用不了两天!”
宋江道:“他至今未归,其中必有蹊跷!”
“公明哥哥说得是!”
飞天元帅邝金龙接话:
“梁山兵马显然早有谋划,现已对官军大营形成合围!想来我那沙摩海兄弟也已凶多吉少,咱们快走为上!”
这厮原本信誓旦旦、斗志昂扬地来到水泊梁山,要找大寨主陆谦报仇!
谁知见了梁山众好汉的威势,早已灭了斗志,如今只恨不得离梁山泊越远越好,再也不想回来!
几个恶棍商议已定,当即不再停留,更不去看官军大营一眼,呼喝着一众军卒向远处逃去!
…………
矮黑三宋江一伙人狂奔了半夜,直到远离官军大营,听不见厮杀呐喊,也不见梁山兵马追来,这群恶棍才命军马停下歇息。
不多时,天蒙蒙亮了,众人也看清了道路。
只见前面是条大路,宋江与众人上了大路没走多远,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这黑汉突然来这么一下,把燕顺、邝金龙等人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接连受挫,得了失心疯!
“公明哥哥,您怎么了?莫非身子不适?”
燕顺怕真是如此,连忙问道。
“燕顺兄弟莫咒俺,宋江好得很!”
宋江笑道。
燕顺见宋江无事,暗暗松了口气,又好奇问道:
“咱们这一夜吃了大亏,又仓皇逃命,怎么公明哥哥反倒笑起来啦?”
“俺不笑别的!只笑那梁山贼寇虽然勇猛,却都是无谋之徒!”
宋江一脸不屑:
“他们若在此处埋伏一支人马,咱们岂不是插翅难逃?”
“嘿!一伙草寇洼贼而已,哪能像公明哥哥这般神机妙算?……”
燕顺一听,立刻送上一记马屁!
他话音未落,忽听一声炮响,前方道旁猛然杀出数百军士,截断众人去路!
当先五匹战马一字排开,马上五员大将盔甲鲜明、袍带凛凛!
左首第一将身长八尺四五,虎须长髯,面如重枣,目射星芒,胯下青鬃马,掌中金背刀,恍若关公再世!
第二将体魄雄健,浓眉锐目,虬髯戟张,骑霜花驹,持三亭金背刀,威风抖擞!
第三将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丛生黑黄毛,跨黑马,执阎罗烈火刀,恰似地狱恶煞!
第四将魁梧粗莽,第五将瘦长白净,皆挺枪策马,神采飞扬!
这五将正是郓城县五都头:美髯公朱仝、托塔天王晁盖、赤发鬼刘唐、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
第二三零回 宋江抱头鼠窜 赤发鬼计斩邝金龙
却说五都头奉军师陈希真之令,在此埋伏多时。
众好汉苦候整夜,战袍尽被夜露浸透。
若非大寨主陆谦早令众人以官府身份行动,早已杀向官军营寨。
念及梁山诸将正痛击官军,五人不免意兴索然。
正当百爪挠心之际,矮黑三宋江一阵狂笑惊破沉寂,五人精神大振!立命发炮为号,炮响处五骑并出,恰堵住宋江一伙去路。
三百衙役兵雁翅排阵,持枪擎盾,个个虎背熊腰,士气如虹。
俗话说将锐兵勇,宋江部众连番逃窜已成惊弓之鸟,眼见前路被截,顿时张惶四顾,只想寻隙脱身。
部卒丧胆之际,除鬼脸儿杜兴外,宋江、锦毛虎燕顺、飞天元帅邝金龙皆暗自惶惧。
忽见托塔天王晁盖震刀大喝:“梁山大寨主玉面判官陆谦麾下晁盖在此!朝廷鹰犬还不授首!”
声若雷霆,宋江麾下士卒魂飞魄散,胆怯者弃械溃逃。
一人奔逃,万众皆溃,军心顷刻土崩瓦解!
“我等又中埋伏了,公明哥哥快逃!”
锦毛虎燕顺见情势危急,一把扯住矮黑的宋江,掉转马头便走!
飞天元帅邝金龙本不熟悉托塔天王晁盖的名号,只道是个寻常人物,还欲上前与其较量一番。
正要向宋江请命时,转头却见这黑汉已被燕顺拉着逃出老远!
邝金龙心头暗骂,只得拍马紧随其后。
唯独鬼脸儿杜兴心中有数,并不惊慌。
但为免宋江起疑,他朝晁盖、朱仝等人所在方向望了一眼,也转身跟着逃窜。
“哈哈哈哈!就这等鼠胆之辈,也敢来招惹我水泊梁山?真是不知死活!”
赤发鬼刘唐见状,忍不住仰天大笑。
跳涧虎陈达性子急躁,当即喊道:“几位哥哥在此截住去路,待小弟先去杀个痛快!”
说罢挺起丈八蛇矛就要催马出阵。
“陈达哥哥稍候,我与你同去!”
白花蛇杨春也挥动碧血白蛇刀高声呼应。
“二位兄弟且慢!那宋公明逃窜的方向早有我梁山大军设伏,他必然还会折返,我们在此静候便是。”
美髯公朱仝轻抚长髯,含笑说道。
“朱都头所言极是!此番老提辖陈希真布下十面埋伏,那宋公明已是瓮中之鳖!”
赤发鬼刘唐接话道。
话音未落,果见那矮黑的宋江一伙人又狼狈奔回。
仔细看去,原是玄武旱寨的斗木獬赛典韦周昂、牛金牛黄脸儿董超、女土蝠黑脸儿薛霸;以及青龙旱寨的尾火虎赤面虎袁朗、房日兔拦路虎縻胜、心月狐摇山力士卫鹤等人领兵追击而来!
众好汉来势凶猛,宋江只得留下大部官军断后,仅带着燕顺、邝金龙、杜兴和数百精锐心腹拼死杀回。
看这架势,是要从晁盖、朱仝把守的这条大道强行突围!
尚未逼近,就听得宋江高声哀告:
“朱仝兄弟!晁天王!小人乃是郓城押司宋江,此次与梁山众好汉为敌,实乃受人胁迫,迫不得已啊!
还望二位念在往日情分,放过宋江这回!来日必当厚报!”
美髯公朱仝闻言眉头微动,尚未开口,托塔天王晁盖已厉声喝道:
“宋公明!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屡次算计我梁山,晁某羞于与你为伍!何来交情可言?
若识相就下马受缚,看在你我相识一场,我尚可在陆谦哥哥跟前为你求情,或可饶你性命!
若敢迟疑半分,今日定叫你身首异处!”
宋江听罢,转头望向朱仝,哀声乞求:
朱仝兄弟,难道你也和晁天王一样,要眼睁睁看着宋江遭难不成?你我过往的交情,竟这般不值钱?
这黑汉哪里晓得,美髯公自得金刀殿帅左天成阴灵附体,早已一心追随主人陆谦,岂会被他三言两语说动?
不过朱仝终究未失义气。
见宋江苦苦哀求,他便开口:
“宋公明,往日你我确有交情。
看在昔日情分上,今日我不出手。
你若有本事,只管从其他兄弟那里闯过去!”
闻听此言,又见晁盖满脸不屑,刘唐、陈达、杨春个个目光不善,宋江眼中顿现决然,高声喝道:“儿郎们列阵!哪位兄弟先去会会这几位梁山好汉?”
话音未落,一骑跃出。
那人赤须蓝面,横肉满脸,手舞金顶狼牙棒,胯下短毛癞斑马,厉声大叫:
“既然寻不着玉面判官陆谦报仇,便先杀他几个头领,消我心头之恨!
贼厮们听着,爷爷乃飞天元帅邝金龙!识相的快让路放公明哥哥过去,饶你们不死!不然定叫你们成我棒下之鬼!”
这般叫嚣激怒了赤发鬼刘唐,他抡起大刀喝道:
“甚么猫狗也敢在梁山好汉面前放肆!你刘唐爷爷在此,想过去先问问我这口烈火刀!”
二人话不投机,纵马交锋。
狼牙棒挟风而至,刘唐不闪不避,暴喝一声举刀相迎。
兵刃相撞,铿然作响,火星四溅。
二人各逞本事,一时难分高下。
邝金龙若在平日,百余合内可与刘唐战平。
可惜奔波半夜,气力已衰。
刘唐却以逸待劳,三十合后佯装败走,更使诡计压马假作失蹄。
邝金龙正觉力怯,见敌马失蹄大喜,催马追上举棒便砸。
不料刘唐猛提缰绳,战马跃起闪避,狼牙棒顿时落空。
邝金龙收势不及,身子前倾未及回正,刘唐大刀已横劈而来!
只听噗的一声,邝金龙首级飞落三丈外,尸身坠马而亡。
“邝金龙兄弟!……”
眼看邝金龙被刘唐一刀斩落,又见陈达与杨春双双拍马杀来,宋江仰天悲呼:
“天要亡我宋江啊!……”
呼声未落,侧面骤然响起两声大喝:
“公明哥哥莫慌!董平在此!”
“哥哥勿惊!雷横来也!”
……
第二三一 大战终结 陆判官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