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谦等人进来,那人抬头一瞥,仍自斟自酌。
众人择窗边坐下,小二堆笑迎上,先奉茶水,问道:“各位客官用些什么?”
武松朗声道:“好酒好肉尽数取来,我等还要赶路!”
小二应道:“巧了!今早刚宰的黄牛正在后锅炖着,这就给各位取来?”
说罢转身要去后厨。
武松连连挥手催促。
待小二离去,陆谦暗自打量店内。
这酒家不大,仅摆着五六张桌案。
目光扫过独饮大汉时,陆判官眼神微凝。
身旁丘小乙低声道:“主人,贫道观那汉子气势内敛,绝非庸手。”
但见那汉子生得面如冠玉,剑眉虎目,身着月白劲装,倚着开山大斧。
** 时自有凛凛威风,端的是相貌堂堂。
见陆谦望来,汉子微微颔首,陆大寨主亦含笑致意。
众人未及饮完碗中清水,小二已端来切好的牛肉与几碟小菜,又搬来两坛酒笑道:“酒肉齐备,各位慢用。”
正要退下,却被陆谦唤住:“小二哥留步。
敢问此地何名?若往东京去该走哪条道路?”
旁边武松早已拍开酒坛泥封,正凑在坛口闻那酒香,听得陆谦发问,便停住动作。
“客官这可问对人了!”
店小二将汗巾往肩头一搭,指着后山侃侃而谈:“客官瞧见那座山没有?此山名为抱犊山,是方圆百里最高的山头。
往东北去通大名府,往东能经沧州入山东,往西二百里可达卫州,紧挨着便是壶关。
客官若要去东京,只消顺着西南小路走百余里,再转东南方向便是。”
陆谦心中微动,追问道:“小二哥方才说这是抱犊山?”
“正是!”
小二点头应道。
“某看这山势险峻,怕不是有强人盘踞?”
陆谦含笑试探,“小二哥在此荒山野岭开店,除了过路行人,平日可还有生意?”
小二面不改色笑道:“客官说笑了!如今天下太平,哪来这许多贼人?小店每日虽只有三五拨客人,维持生计却也不难。”
话音未落,崔道成便呵呵笑道:“既如此,你为何在牛肉里加料?”
小二闻言陡然变色:“大师休要玩笑!小店向来本分经营,何曾下过什么佐料?不信请看那位客官——他已饮了一坛酒,吃了许多牛肉,若真有问题,岂能安然无恙?”
却见武松仰头灌了一口酒,又塞进大块牛肉,闷声道:“酒肉倒是干净,只不知房前屋后埋伏这许多人手,所为何事?”
“嗨嗨!这厮是把咱们当肥羊了!”
党世雄提起阴风虎头矛冷笑,“朋友,既已露相,便出来见真章罢,爷爷们还要赶路!”
只见酒店四周呼啦啦涌出百十号人,各持刀枪棍棒。
当先两条墩实汉子:左边那人黑脸浓眉,鼻直口方,手提门板大刀立如黑塔;右边那个面似锅底,黄眉斜飞,络腮红须间缀着压耳毫毛,掌中碗口粗的浑铁枪更衬得他如坐地猛虎。
党世雄见状大笑:“主人您瞧,俺随口一诈,竟真引出这伙埋伏的宵小!”
手提门板大刀的汉子冷哼一声,高喝道:“呔!谁与你自作多情!区区无名之辈,也配我兄弟埋伏?”
“他未招惹我们,不必理会。”
手提浑铁枪的汉子接口,又转向一旁自饮自酌的汉子抱拳道:“唐斌哥哥,小弟崔埜在此行礼!我与文仲容哥哥听闻哥哥路过抱犊山,特带孩儿们赶来相迎。
哥哥不如随我们上山!”
陆谦听见崔埜称那饮酒之人为唐斌,心中暗忖:“不想竟在此撞见这三位好汉。
看来唐斌尚未上抱犊山入伙。
我若报上名号,或可为梁山再添三员猛将!”
那持刀大汉名作文仲容,独坐店中饮酒的正是唐斌。
文崔二人此来,专为邀唐斌入伙,陆谦等人不过恰逢其会。
陆谦早知这三人来历:唐斌绰号拔山力士,使一柄开山大斧,武艺高强,原是蒲东军官,因遭豪强陷害怒杀仇家,本欲投奔梁山,途经抱犊山结识文仲容、崔埜。
文仲容绰号撼山力士,崔埜绰号移山力士,二人武艺虽不及唐斌,却可比韩滔、彭玘之流,足堪副将之任。
文仲容方才讥讽陆谦等人为无名之辈,不待唐斌答话,早激怒了武松。
但见武二郎抓起酒坛猛饮一口,起身喝道:“两个瞎眼狗才,安敢辱我弟兄!可知爷爷名号?”
唐斌本欲与文崔二人搭话,忽闻武松怒喝,目光扫向陆谦等人,右手已悄然握住开山大斧。
崔埜文仲容俱是莽撞性子,见武松指骂,崔埜当即怒道:“今日有要事在身,本不欲与尔等计较。
既然找死,便留下性命!”
文仲容亦喝道:“崔埜兄弟说得是!”
那几个狂徒!有胆量的便到外面来,我们兄弟这就送你们归西!
陆谦听他二人叫嚷,却只是 ** 不动。
那凶僧、恶道与党氏兄弟正要起身,却听武松朗声道:
何劳几位哥哥动手!且看小弟独自去擒他二人!
说罢,脚尖轻挑,将三尖两刃刀握在手中,直向崔埜与文仲容杀去!
崔埜见武松当真跃出,当即用枪指点道:你这厮果真不怕死!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移山力士崔埜的厉害!看枪!
话音未落,双手紧握镔铁大枪一端,抡圆了当作棍棒,朝着武松头顶猛砸下来!
呸!什么移山力士,岂能与你家二郎神爷爷相比?武松毫不示弱,三尖两刃刀一抖,直取崔埜胸口要害!
二人皆是力大无穷之辈,当下兵刃相交,战作一团!
陆谦等人在旁观望,只见崔埜将那铁枪舞得如纺车般飞转,呼啸生风!
再看武松手中三尖两刃刀,更是使得神出鬼没!
崔埜连蹦带跳,累得汗流浃背,却始终碰不到武松分毫!
店内的唐斌几番想要出手,但见陆谦等人不时投来的目光,终究按捺未动!
那旁的撼山力士文仲容早已骇然失色!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号称二郎神的汉子,武艺竟如此高强!举手投足间便将自家兄弟逼得节节败退!
再看崔埜,只能胡乱招架铁枪,汗如雨下,显然不是二郎神的对手!
文仲容暗忖:看来方才是我与崔埜兄弟小瞧了对方!此人本事如此了得,我须得助崔埜兄弟一臂之力!
想到此处,文仲容急忙上前,举刀与崔埜合力围攻武松!
党世雄见状大喝:无耻之徒,竟想以多欺少?待爷爷来会会你!
说罢,抄起阴风虎头矛便要上前!
党将军不必出手,且看武松手段!武二郎全无惧色,挥动三尖两刃刀,逼退崔埜的同时又将文仲容卷入战局,愈战愈勇!
这时崔埜已气喘如牛,好似拉风箱般,显然力不能支!
文仲容无奈,只得奋力挥舞门板大刀,将大半攻势揽到自己身上,却也只剩下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武松见二人不是对手,纵声大笑:
两个井底之蛙!若是早些弃械跪地,给爷爷们磕几个响头,或许还能饶你们一命!
狂徒休得辱人!崔埜闻言怒不可遏,拼尽余力举起镔铁大枪,挟着风声猛砸而下!
武二郎浑不在意,见那大枪砸下,随手横起三尖两刃刀,使一招“二郎担山”
,只用了七分劲向外一挡,喝声:“开!”
顷刻间,镔铁大枪与三尖两刃刀猛然相撞,只听“嘡啷”
一声,崔埜握枪不稳,竟被震飞出去!
武松冷哼一声,刀势一转,直朝崔埜脖颈削去。
崔埜暗叫不妙,急忙闪避,不料武松此招竟是虚招。
只见武二郎刀锋陡转,刀杆扫向崔埜小腿,“扑通”
一声,崔埜应声倒地。
文仲容见状不妙,快步上前,也不开口,挥刀便砍。
门板大刀与三尖两刃刀相击,不出三五回合,撼山力士已难敌二郎神。
眼看崔埜仍挣扎欲起,文仲容心中暗忖:“这二郎神果然了得,我二人联手竟也敌他不过!唐斌哥哥为何迟迟不来相助?罢了,今日我便与他拼了!”
当下他横起门板大刀,直扑武松身前。
武松只将两刃刀向前一送,“当”
的一声,文仲容大刀脱手飞出。
武松随即举刀欲取二人性命,忽闻两声大喝先后传来:
“武松兄弟莫伤他二人性命!”
“好汉切莫伤俺兄弟!”
武松听出陆谦声音,立时收手。
前一声是陆谦所喊,紧接着便是拔山力士唐斌。
两人几乎同时喝止,相视一笑。
唐斌看出眼前几人绝非寻常之辈,更知陆谦是为首之人,遂起身抱拳道:“多谢好汉出言相救,否则我这两位兄弟性命难保!在下拔山力士唐斌,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陆谦亦抱拳回礼:“唐斌兄弟客气。
几句口角之争,何必生死相见?某家陆谦,在此有礼。”
“陆谦?”
唐斌觉得这名字甚是耳熟。
走回来的武松冷冷道:“俺家哥哥便是水泊梁山之主,玉面判官陆谦!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撮鸟,竟敢说俺们是无名之辈!若非哥哥开口,今日定叫他俩好好长个记性!”
“什么?这位便是玉面判官陆谦?”
唐斌闻言,顿时激动起来!
第二百四十八回 抱犊岗群英聚义 陆谦又添三杰士
却说唐斌听闻武松报出陆谦名号,顿时神情激动,拱手道:“久闻陆谦哥哥与梁山好汉威名!本欲前往梁山投奔,只因文仲容、崔埜两位兄弟在此相聚,未能成行。
今日得见尊颜,实乃三生有幸!”
言罢便要行大礼。
陆谦急忙上前搀住,朗声笑道:“贤弟何必多礼!方才进店时便见贤弟气度非凡,只恐唐突未敢相扰。
不想竟是名震江湖的拔山力士,此乃天意使然!”
随即引见凶僧、恶道、党氏兄弟与武松等人。
唐斌与众人见礼毕,忙将负伤的文仲容、崔埜扶至近前,正色道:“这位正是梁山泊玉面判官陆谦哥哥。
方才二位出言不逊,还不快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