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宫,罗卜藏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来人是霍尔康的代表,或者说是国防军的代表,喜饶嘉措。
“大人,大势已去啊~我军的主力部队已经没了。昌都一役,部队或死或伤或被俘虏,大人应当早做打算啊~”
明明是个出家人,明明应该远离政治的,罗卜藏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货不顺眼,奶奶的,你说的这叫人话吗?怎么听着有种话里有话的意思??
“喜饶大师,你不远百里从拉萨过来,想必是有所指教的。咱们相识多年,又一起为治下民众谋求福祉几十载,有话不妨直说。事情已然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了~”罗卜藏话里也没有了前日的刚硬,他的心里是真的不好受的。
“大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喜饶双手合十,执了一个非常郑重的礼,“我佛慈悲!战争是杀戮的乐园,无数的无辜冤魂由此诞生,造下的杀孽岂是三五年能够消弭?为了修行,我等僧人尚有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的戒律。一饮一啄皆有业力,业力无穷,所经行为,确定其自果。今世之所得,乃是前世之所为;今世之所为,亦当为来世之福报。大人,你着相了。”
人在心情不同的时候,对于语言的敏感度是不一样的。当雄霸意气风发,稳坐天下会宝座的时候,看到他的谶语“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不过是一笑置之。哪怕来个聒噪的娘们趴在他耳边,一直对他说:“帮主啊,你以后会倒在风云手下!”他依旧可以稳如老狗。因为那时的他是万万人之上的存在,根本不把手下的几条小狗放在眼里。
可是,当他被多方势力算计,离开了巅峰的地位,又在风云的摩诃无量之下一败涂地,曾经的雄霸天下也成了丧家之犬。这时候的他坐在林间的茶水铺子,无奈的说出了:“成也风云,败也风云~”
从一岁多点的小娃娃就被选为转世灵童,到现在已经是五十二载光阴。从他记事开始,无论到哪都是被万人朝拜,在任何场所都是聚焦的中心,纯纯的天选之子。他这辈子享受过的荣华富贵,可不是区区雄霸能比拟的,他在位的时间也远超绝大部分的中原皇帝。享受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现在却遭到了这样的落差,心中的五味杂陈谁又能够明白?
喜饶的话音犹在耳边,罗卜藏的思绪依然不知去了哪里。他就在那沉思,一言不发,不知道是在忏悔?还是在缅怀,或者是在思考后路。
看着这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前辈,喜饶嘉措也是觉得一言难尽。比起对方,他不是自小被选中的灵童,而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学习,靠着对佛法的领悟才有了今天。32岁的时候,自己成为了罗卜藏的经书侍讲,成为了另类的师生关系。
自己这位“学生”极为聪慧,对于佛家的经典领会很深。为人处世方面,这位更是拿捏了人情冷暖。能在藏区连续经历英国人入侵,川军入藏,并且依旧地位稳固,这份能耐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些年,前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又是何等的聪明绝顶?为何他会做出那么弱智的决定?以至于有了今天的结果。在他的思维里面,实在是理解不了,只能归结为“业障缠身,诸色蔽目。”
沉默半天,罗卜藏终于是回过神来了。
“喜饶,你是智慧的,是我佛真正的信徒。我错了……”
“大人,汉人有个成语叫做:亡羊补牢。走错一步没关系,只要及时改正,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京城方面给出的条件很优厚,今后我等不过问政治,安心修行这不很好嘛!”
……
昌都。
霍尔康等藏军的上层,在总督府热情招待了李宗仁等人。双方按照藏区的分席而坐的习惯,各自都有一个桌案。以后都要在一个屋檐下共事,因此现场的气氛很不错。
李宗仁虽然是广西人,酒量这一块并不占优势,到底是卓越的政治天才,比起霍尔康等藏族汉子竟然不落下风。这位爷喝酒不虚,讲起话来更是出口成章,直把其他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诸位满饮此杯!以后我等一心为国,不再是为了各门各户的小家,为大元帅贺!为国家贺!为人民贺!”
年轻人懵逼的不敢动筷子,还是霍尔康见过世面,也举起大碗,应和着来了一句:
“李将军说得好!来,喝!大家一起喝!”
“喝了!”
“干了!”
“干!”
之所以敢于大吃大喝,敢以主人的身份提杯带酒,李宗仁可不是个傻小子,而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来到昌都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安排手下的军队接管了城防。总督府、大营、粮仓、各处据点,全部接管。藏军的降兵被全部安置在军营,然后安排缴械。
不少人或许是脑子比较轴,或许是不满被拿走武器,反正就是拒不交出。甚至还拉着国防军士兵,打算来一场摔跤,谁赢了听谁的。此举引来了大声地喝彩,然后有聚众闹事的嫌疑。
要说谁枪打的准,谁的组织纪律性好,一定是国防军!要说谁摔跤摔得好,这玩意可就没把握了,大概率是比不过藏民的。真要以摔跤的输赢决定听谁的,两军一开始还打什么?直接选俩人战场单挑行了,谁赢听谁的!
于是乎,藏军士兵发现,军营四周的制高点站满了持枪的士兵,然后在军营大门口,摆起了几挺机枪,那长长的子弹带吓死个人!他们突然意识到,敌人可不是自己故意放进来的,而是自己杀进来的!
得嘞,好汉不吃眼前亏。桀骜不驯的藏军纷纷缴械,手无寸铁的被看押在军营里面。该吃吃该喝喝,除了上厕所,不准走出营帐!
控制住了这帮子藏军,其余的行政班底,还有军官们,态度一个比一个好!曾经到过藏区的某个将领偷偷对旁边的军官说到:“格老子的,咱是第一次见到藏人这么的能歌善舞!”
经过几天的休整,国防军从昌都出发继续西行。大约每天30里的速度,不急不缓。拉萨这边的压力则是越来越大,距离最终的相遇,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