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陆炎以巨大代价布下的“谬误陷阱”争取到的宝贵时间,四人如同阴影中的游鱼,在锈蚀荒原错综复杂的地下管道与废弃结构中艰难穿行。鹿丸的阴影如同最敏锐的触须,在前方探路、抹痕,规避着可能的巡逻路线和能量监测点。戴莉搀扶着几乎虚脱的陆炎,净源之火的光芒被压制到最低,只维持着最基本的伤势稳定和精神防护。冯宝宝殿后,她那独特的“味觉权柄”成了最可靠的预警系统,总能提前“尝”出前方拐角可能存在的锈蚀恶灵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或是某些结构脆弱、即将坍塌区域的“粉渣味”。
他们不敢停留,不敢回到地面。昏黄压抑的天空下,是钢铁王庭掌控的领域,唯有在这片被文明遗弃、连掠夺者都不愿轻易深入的黑暗迷宫深处,才有一线生机。
陆炎的状态极差。左眼晶体过度使用的反噬远超预期,不仅仅是能量枯竭和灵魂疲惫,更严重的是与这片废土衰败法则强行共鸣带来的“污染”。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浸泡在冰冷的、充满铁锈与绝望的粘稠液体中,那枚灰绿色晶体不再仅仅是工具,更像是一个不断汲取周围负面情绪的漩涡,稍有不慎,就可能将他拖入彻底的疯狂与毁灭。他必须用全部意志去维持晶体运转的“秩序性”,抵御那无孔不入的侵蚀。
“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地方……”陆炎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的……左眼……快要……失控了……”
戴莉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体内那股躁动不安、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的混乱气息,心中焦急万分,却无能为力。她的净源之火可以净化外邪,却难以平息这种源于力量本源的内部冲突。
“再坚持一下!”鹿丸的声音从前方的阴影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续高强度的阴影运用和计算对他的消耗同样巨大,“根据从锈锤帮那里得到的情报和我的地形分析,前方应该有一片旧时代的‘净化水厂’遗址,那里的结构相对坚固独立,而且可能残留着一些隔绝污染的设施,或许能暂时屏蔽外界的探测和侵蚀。”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又前行了不知多久,穿过一条布满黏液和怪异真菌的泄水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封闭空间。穹顶由厚重的、布满锈蚀但结构依旧完好的金属构成,依稀可见曾经复杂的管道系统残骸如同巨兽的血管般盘踞其上。空间中央是一个干涸的、直径近百米的圆形水池,池底沉淀着厚厚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污垢。四周则是一些控制台和过滤设备的残骸,大多已经被时光和锈蚀彻底摧毁,只有少数几台还保持着大致的轮廓,表面的指示灯早已熄灭,覆盖着厚厚的尘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的水腥味和淡淡的、类似消毒剂的化学气味,虽然依旧不算好闻,但相比外面那无处不在的灵魂低语和放射性尘埃,这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净土”。更重要的是,一进入这个空间,那一直萦绕在意识层面的、令人烦躁的“喧嚣”低语,竟然明显减弱了!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场隔绝了外部的干扰。
“就是这里!”鹿丸松了口气,阴影迅速扩散开来,探查整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隐藏的危险和活物。
戴莉立刻将陆炎扶到一处相对干净的控制台基座旁坐下,净源之火全力催动,温暖的光芒将两人笼罩,试图帮助他稳定那濒临崩溃的状态。
冯宝宝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巨大的“铁碗”,鼻子轻轻耸动:“这里的味道……怪是怪,但是不吵了。”
暂时安全了。
陆炎再也支撑不住,彻底陷入半昏迷状态,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左眼眼皮下的灰绿色光芒明灭不定,时而冰冷有序,时而混乱狂躁。戴莉只能持续输出净源之火,如同守护着风暴中最后的烛火,不敢有丝毫松懈。
鹿丸在确认空间安全后,立刻开始着手布置防御。他利用阴影在唯一的入口处(那条泄水通道)构筑了多层隐匿、警戒与防御符文,确保即使有追兵找到这里,也能第一时间预警并阻挡片刻。同时,他开始仔细研究这个废弃水厂的结构,试图找出那能够隔绝灵魂低语的原理,或许能加以利用。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
几个小时后,陆炎的颤抖终于渐渐平息,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虽然依旧虚弱,但左眼那混乱的光芒稳定了下来,重新呈现出那种内敛的、带着冰冷秩序的灰绿色。他缓缓睁开眼睛,右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
“暂时……压制住了。”他声音沙哑,看向戴莉,眼中带着感激,“多谢。”
戴莉摇了摇头,脸色也有些苍白,持续的输出对她也是不小的负担:“你感觉怎么样?那股侵蚀……”
“很麻烦。”陆炎感受着左眼晶体与这片废土地脉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危险的连接,“这片土地的‘衰败’与‘毁灭’法则在主动污染我的核心。除非彻底离开这里,或者……找到某种方法,让我的力量完成对这种侵蚀的‘免疫’或‘转化’。”
这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一直在研究水厂结构的鹿丸似乎有了发现。他站在中央干涸的水池边缘,指着池底那些厚厚的黑色污垢说道:“这些不是普通的淤泥。我的阴影感知到,其中混合了大量旧时代净化药剂的高浓度结晶,以及……某种能够吸收、中和精神波动的惰性矿物粉末。是这个东西,在一定程度上隔绝了外界的灵魂低语。”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发现了几条深埋在地下的、连接着更深处地下水脉的管道残骸。虽然大部分已经堵塞,但或许……我们能想办法疏通一条,获取相对干净的水源,甚至利用这里残存的净化基底,建立一个更长期的、具备一定防护能力的据点。”
这个发现无疑是一针强心剂。有一个相对安全的据点,对于状态不佳的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看到一丝希望,准备着手清理和修复这个临时据点时,鹿丸布置在入口处的阴影警戒符文,猛地传来了极其尖锐的警报!
不是巡逻队那种沉重整齐的脚步声,也不是锈蚀恶灵那充满恶意的能量波动。而是一种……更加诡异、更加冰冷、仿佛能直接冻结灵魂的“虚无”气息,正在以一种不快不慢、却无比坚定的速度,穿透他设下的层层阴影隐匿与干扰,笔直地朝着水厂遗址而来!
“不好!”鹿丸脸色瞬间剧变,阴影感知中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感到一阵寒意,“是……是那种东西!逻辑猎犬的同源气息,但……更加凝练,更加……‘空无’!是‘清道夫’!”
清道夫!巡逻队长通讯中请求支援的、专门处理“极高危异常”的单位!它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而且,鹿丸精心布置的隐匿手段,在对方面前竟然如同虚设!
“准备迎敌!”陆炎强撑着站起,左眼晶体高速旋转,尽管状态糟糕,但眼神中已满是决绝。他知道,这一次,恐怕无法再靠“谬误陷阱”取巧了。来的,是真正的、为“修剪”而生的猎杀者!
戴莉的净源之火再次熊熊燃烧,凝练如实质。冯宝宝也摆出了战斗姿态,空灵的“无之味”权柄自然流转,她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因为她“尝”到了那股正在逼近的气息——那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仿佛连“味道”本身都要一并抹除的“无味之味”!
下一刻,在水厂那唯一的入口处,那片被鹿丸阴影符文覆盖的区域,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没有破开,没有摧毁。
一个身影,就那样无声无息地,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一般,浮现了出来。
它并非逻辑猎犬那样充满机械感的造型,反而更接近人形,但比例修长到近乎诡异,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哑光黑色。它没有五官,面部只有一个平滑的、如同打磨过的黑曜石般的曲面。它的手臂垂至膝盖,手指纤细而长,指尖闪烁着微弱的、仿佛能切割空间的幽光。
它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也没有散发出任何气息,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让整个水厂遗址的温度都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十度!它那平滑的“面部”缓缓转动,最终,“注视”向了严阵以待的陆炎四人。
没有声音,没有威胁。
但一股远比逻辑猎犬的“逻辑归零”更加纯粹、更加终极的存在抹杀意志,如同绝对零度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它抬起了一只纤细的手臂,对着四人所在的方位,轻轻地,一划。
没有任何光影效果,没有任何能量冲击。
但陆炎、戴莉、鹿丸、冯宝宝四人,同时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正在被一股无形的、绝对的力量,强行……剥离!
他们脚下的地面失去了实感,周围的空气失去了流动性,甚至连“自我”这个概念,都开始变得模糊、虚幻!
这就是“清道夫”的力量?不是否定,不是扭曲,而是最直接的……存在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