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震颤迅速从细微的嗡鸣演变为天崩地裂的狂啸。银灰色的岩石地面如同被无形巨锤砸击的琉璃,蛛网般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扩张!裂痕深处,并非土壤,而是翻滚涌动的、粘稠如沥青的灰绿色凋零能量,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极致死寂。
天空中的铅云漩涡已然成型,中心处如同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由纯粹凋零法则构成的眼睛,漠然地俯瞰着下方这片即将湮灭的孤岛。灰绿色的光柱从“眼瞳”中垂落,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如同探照灯般锁定了整片银色净土,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下来的恐怖威压降临,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迟滞,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净化光晕在这内外交攻的毁灭力量面前,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疯狂摇曳、明灭不定,范围被急剧压缩。那些本就濒临极限的净源晶簇,接连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哀鸣,一簇接一簇地彻底黯淡、石化,然后在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压力下,崩解成最细微的粉末,混入漫天扬起的死亡尘埃之中。
“它……它要直接碾碎这里!”戴莉声音颤抖,灵性在如此近距离接触世界级毁灭意志的冲击下,几乎要彻底崩溃,她只能死死守住识海最后一点清明。
鹿丸半跪在地,双手死死按在剧烈震动的地面上,试图寻找一丝稳定的支点,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但他的眼神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大脑仍在超负荷运转:“它在调动整个【凋零花园】残留的法则力量!这不是简单的攻击,这是……世界的‘处刑’!我们无法力抗!”
陆炎感受着体内那团“谬误凋零混合物”在外部毁灭压力的刺激下,如同被注入了兴奋剂般疯狂躁动,几乎要冲破他的压制。剧烈的痛苦和混乱的幻象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他咬紧牙关,牙龈都渗出血来,死死守住意识核心那点由守护信念点燃的微光。他知道,此刻任何动用谬误之力的尝试,都可能直接导致自身的彻底失控和湮灭。
“宝宝……”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队伍最中心的那个身影。
冯宝宝站在那片迅速崩解的净土中央,身周的混沌色光芒也在这毁灭风暴中剧烈波动。但她那双融合了纯白“净源之火”的眼眸,却异常地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洞悉本质后的了然。她看着天空那垂落的凋零光柱,看着脚下不断塌陷、被灰绿吞噬的大地,看着身边那些如同殉道者般接连破碎的水晶簇。
她没有试图去抵抗,也没有惊慌失措。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双手,左手掌心向上,缭绕着包容万物的混沌之色;右手掌心向下,萦绕着那缕新生的、带着净化与守护意味的纯白“净源之火”。
然后,她将双手,缓缓地合拢。
不是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更深层次的……“融合”与“引导”。
她要以自身为媒介,以混沌之味为根基,以净源之火为引信,去“品尝”和“调和”这片天地间,那正在执行“处刑”的、狂暴到极致的凋零法则!
这是一个疯狂到极点的举动!如同凡人试图去吞咽并消化一场毁灭性的海啸!
“她在干什么?!”鹿丸看到冯宝宝的动作,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她在‘吃’……不对,她在‘理解’那股力量……”戴莉的灵性捕捉到了冯宝宝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超越了对抗与防御的意蕴。
就在冯宝宝双手合拢的瞬间,她那混沌色的权柄光芒与纯白的净源之火彻底交融,化作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终结与起始的“灰白”色光辉!这光辉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权威”,仿佛她自身,成为了这片即将湮灭区域的、临时的“法则定义者”!
她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但一股无形的、蕴含着“归零”真意的波动,以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扫过之处,并未阻止地面的崩裂,也未驱散天空的光柱。
但是,那崩裂的裂缝边缘,不再疯狂蔓延,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被“固定”住的平滑断面;那垂落的灰绿光柱,在触及这片“灰白”光辉笼罩的区域时,其内部狂暴的凋零法则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变得凝滞、迟涩,失去了那摧枯拉朽的毁灭动能;
甚至那些飞扬的、蕴含着凋零诅咒的尘埃,在进入这片区域后,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性”,如同普通的沙砾般缓缓飘落。
她并非在对抗“处刑”本身,而是在强行“定义”——在这片以她为中心的、有限的区域内,“处刑”的“过程”被无限拉长、稀释,其“结果”被暂时悬置!
这是她对“无之味”更深层次的理解和应用——并非直接抹除“存在”,而是干涉“过程”,将“毁灭”这个动态事件,强行拖入一种近乎静态的、悬而未决的“混沌”状态!
然而,这无疑是螳臂当车。凋零之核调动的是整个残破世界的法则力量,其量级远超冯宝宝个人所能承受的极限。她那“灰白”色的光辉领域在无边凋零力量的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肥皂泡,剧烈扭曲、变形,范围被不断压缩,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她的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身体微微颤抖,嘴角渗出一缕金色的血液——那是权柄本源过度透支的迹象!维持这种程度的法则干涉,对她而言是难以想象的负担。
“撑不住多久……”鹿丸瞬间判断出局势,他看向陆炎,眼神决绝,“必须打断这个过程!或者……找到转移它注意力的方法!”
陆炎看着冯宝宝那倔强而痛苦的身影,看着她为了守护这片最后的净土和他们,独自承受着整个世界的恶意,一股炽烈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烧起来,几乎要将那冰冷的谬误与凋零混合物都点燃!
他不能让她独自承担!
可是,他能做什么?强行动用谬误之力是自毁,龙族力量在这种层面的对抗中如同杯水车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片段——是之前冯宝宝将净源之火融入他识海,暂时压制了谬误污染的场景!
净化……压制……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的思绪!
他无法直接对抗外部的凋零法则,但他或许可以……从内部“引爆”那团麻烦!
他看向鹿丸和戴莉,用尽力气吼道:“帮我……护住宝宝……争取……三息时间!”
虽然不明白陆炎要做什么,但鹿丸和戴莉没有丝毫犹豫。鹿丸强提最后一口查克拉,影子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般腾起,化作一道摇摇欲坠的屏障,挡在冯宝宝前方,试图分担哪怕一丝丝压力。戴莉则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蕴含本源灵性的鲜血,在空中画出一个残缺的、却倾注了她全部意志的“守护”符印,印向冯宝宝的背影!
陆炎则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管外界的天崩地裂,将全部意识沉入体内,如同最疯狂的赌徒,主动放开了对那团“谬误凋零混合物”的压制,甚至……引导着冯宝宝那缕残存在他识海中的、微弱的“净源之火”的气息,如同火星般,投入了那团冰冷、混乱、充满毁灭因子的混合物中心!
他要在自己体内,制造一场小型的、可控的(他希望是可控的)“法则殉爆”!利用净源之火的净化特性,去点燃和中和谬误与凋零混合物的部分能量,从而产生一股强烈的、混乱的、但本质上是“净化”与“扭曲”并存的法则扰动!他要将自己,变成一个短暂的、不稳定的“法则干扰源”!
这无异于在火药库旁玩火!成功率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在净源之火触及混合物的瞬间,就直接引发彻底的失控,将他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
然而,他成功了——或者说,他赌对了那微乎其微的一丝可能性!
当那缕微弱的净源之火触及混合物核心的刹那,并未引发预想中的毁灭性爆炸,反而像是在滚烫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冷水,产生了剧烈但极其短暂的“沸腾”!
一股混乱到极点、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法则扰动,以陆炎的身体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这股扰动并非纯粹的能量冲击,它更像是一种信息的污染,一种逻辑的病毒,瞬间干扰了凋零之核那精密而冰冷的“处刑”法则的运转!
天空垂落的光柱猛地一颤,颜色变得斑驳杂乱;大地崩裂的速度出现了极其不自然的卡顿;甚至连那股笼罩一切的毁灭威压,都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紊乱”!
就是这一丝“紊乱”!
对于正在与整个世界之力进行法则层面拔河的冯宝宝而言,这一丝来自敌方阵营内部的、突如其来的“不协调”,如同在绷紧到极致的绳索上,找到了一个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受力点!
她那即将溃散的“灰白”色光辉领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向内一缩,并非崩溃,而是极致的凝聚!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归零”真意,都在这一刻,汇聚于她的指尖!
她对着脚下那已然被灰绿色凋零能量彻底吞噬、只剩最后一点银色轮廓的净土核心,对着那无数净源晶簇残留的最后一点不甘的意念,轻轻一点。
“归零……之芽。”
她轻声说道,声音微弱,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决断。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在她指尖触及之处的虚空,一点绝对的“无”诞生了。
那不是空洞,不是黑暗,而是连“存在”这个概念都被暂时剥离的、纯粹的“奇点”。
这一点“无”出现的瞬间,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绝对零度的寒冰,周围狂暴的凋零能量、崩坏的法则碎片、甚至包括那片最后的银色净土残骸,都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疯狂地、却又无比安静地向着那“奇点”塌陷、收缩!
不是吞噬,而是……“归档”?“重置”?
天空的光柱扭曲着被吸入,大地的裂痕抚平着被抹去,弥漫的死亡尘埃消散于无形。
仅仅一息之间,以那“奇点”为中心,方圆百米范围内,所有的“处刑”迹象,所有的凋零能量,所有的混乱与毁灭……全部消失了!
不是被驱散,不是被净化,而是仿佛被从这段“时空记录”中,暂时性地“删除”了!
原地,只留下一片绝对的、连虚无都算不上的“空白”。以及,悬浮在空白中央,那一点微微闪烁着、内部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灰白色“嫩芽”虚影。
那是冯宝宝以自身权柄,结合净源之火的最后意志,强行将这片区域的“终结”过程“归零”后,所诞生的、蕴含着一丝微弱“起始”意味的……概念奇点!
“处刑”被强行中断了。
净土彻底消失了,连同其存在过的痕迹一起。
但凋零之核那冰冷的意志,也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如同程序错乱般的……“宕机”般的停滞。
天空的漩涡凝滞了,垂落的光柱断开了连接。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因为这片突兀的“空白”和那点不可思议的“归零之芽”,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陆炎瘫倒在地,意识陷入半昏迷状态,体内那团混合物虽然因为刚才的“殉爆”消耗了大半,却变得更加不稳定,如同一个随时可能再次引爆的炸弹。
鹿丸和戴莉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近乎虚脱地看着那片绝对的“空白”和其中的“嫩芽”,眼中充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
冯宝宝站在那片“空白”的边缘,身形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灰白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她看着自己创造的“奇迹”,小声地、带着一丝疲惫和满足地嘟囔道:
“……这下……清净咯……”
然而,这份“清净”能持续多久?被强行打断“处刑”的凋零之核,接下来又会展现出何等恐怖的反扑?
无人知晓。
他们只是在这片死亡的国度中,侥幸撕开了一道微不足道的裂隙,窥见了一丝……违背终焉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