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号”的引擎轰鸣被压缩到最低,如同一头潜行的巨兽,无声地滑入钢铁之都的空港泊位。
数日的航行,舷窗外的景色早已从赤焰雄心联盟的苍翠,褪变为无尽的枯黄与赭石。这片大地,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只剩下巨兽死后暴露在天地间的苍凉骨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特的焦灼气息。
那不是自然的草木气味,而是混合了高能臭氧、过热金属与硫磺粉尘的混合体。
这,是战神帝国这台庞大战争机器日夜不休运转后,呼出的“呼吸”。
“老大,我们到了。”
祝南城的声音在安静的舰桥内响起,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云竹没有回应。
他灵宫深处,那道被暗殿殿主轰出的灵魂裂痕依旧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剧痛,提醒着他那日撕心裂肺的无力感。
但他的感知,却因这股剧痛而被磨砺得无比锋利。
他的视线早已穿透舷窗,落在那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城之上。
它没有城墙。
或者说,整座城市,就是一座活着的战争堡垒!
无数由钢铁与符文铸就的狰狞建筑,如同一座座沉默的山峰,构成了它的天际线。城市上空,数不清的机械造物在既定的轨道上穿梭,地面上,制式的机械精怪迈着整齐的步伐巡逻,散发出冰冷到极致的秩序与压迫。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空港。
“嗡——!”
超过二十名身穿全覆盖式符文铠甲的士兵,迈着沉重的步伐,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之墙,瞬间将“黎明号”团团围住。
他们手中的符文步枪枪口微微下压,但枪膛内凝聚的幽蓝色能量光晕,宣告着他们随时可以开火,将这艘外来飞艇撕成碎片!
“出示通行许可!”
为首的一名铁面校官,声音经过铠甲的转化,冰冷得不带任何人类情感。
燕峰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商人特有的谦卑笑容,快步走出。他手中那枚得自黑石哨站队长的银色令牌,在空港冰冷的光照下,闪烁着微光。
“长官,我们是来自赤焰雄心联盟的商队……”
铁面校官根本没听他废话,机械臂一伸,直接将令牌夺了过去,插入腰间的扫描仪器。
“滴——二级优先通行许可,有效。”
校官的声音依旧冰冷,但眼中的警惕并未消散。他那被金属面罩覆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在云竹一行人身上来回刮过。
“商队?”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晃了晃手中的令牌,“这种等级的许可,可不是普通商队能拿到的。”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云竹身上,那双隐藏在面罩后的电子眼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你们的来意,货物,目的地。全部说清楚!”
燕峰的笑容僵在脸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没想到,即便是最高通行许可,在这里也只是堪堪敲开大门,迎来的却是更严苛的审问!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索说辞时,云竹却向前踏出了一步。
“我们来参加‘神魔计划’的最新成果展示会。”
云竹的声音平静,却让在场的气氛瞬间凝固。
燕峰、祝南城和门罗三人猛地看向他,眼中满是震惊!
老大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铁面校官的身体明显一震,电子眼中的红光剧烈闪烁起来,死死锁定云竹:“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展示会’?!”
“神魔计划”!
这四个字,正是父亲云霆最后的遗言中,与暗殿长老嘶吼重叠在一起的关键词!
云竹只是在赌。
赌这个计划,在这座钢铁之都,并非绝对的机密!
而校官的反应,证明他赌对了!
然而,下一秒,异变陡生!
校官手中,那块用于扫描令牌的黑色数据板,突然亮起。
云竹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缩成了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一股熟悉到让他灵魂都在颤栗,却又被强行扭曲、封装起来的诡异气息,从那块数据板中一闪而逝!
是父亲的气息!
是他血脉相连的父亲,云霆的灵魂本源气息!
但这股气息,却被另一股更加邪恶、更加污秽的力量死死缠绕、禁锢、吞噬!
深渊之力!
与他在暗殿祭坛感知到的一模一样!
轰!!!
云竹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极致的愤怒与杀意,如同失控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用理智筑起的堤坝,直冲天灵盖!
他的父亲,不仅被抓到了这里!
他的灵魂,他的本源,正在被当成某种“材料”,与深渊的力量进行融合!
“你……做了什么?”
云-竹-的-声-音-嘶-哑-到-极-点!
他死死盯着那名铁面校官,双眼之中,血丝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那股被压制在灵魂深处的滔天杀意,再也无法抑制地倾泻而出!
整个空港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骤降冰点!
铁面校官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气势骇得连退两步,他惊骇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符文铠甲,在对方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即将挣脱所有枷锁,毁灭世界的远古凶兽!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钢铁之都!”校官色厉内荏地吼道,同时暗中按下了最高警报。
可云竹已经听不到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块数据板上,属于父亲的、正在痛苦哀鸣的灵魂气息!
“原来……”
校官看着云竹那几近崩溃的神情,又看了看数据板上刚刚弹出的内部加密信息,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恍然大悟,随即转为极度的轻蔑与残忍。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失败品’的儿子。”
失败品?
云竹的身体猛地一僵。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校官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碾碎他人希望的感觉,他慢条斯理地笑道:“你的父亲,云霆大师,可是我们帝国最伟大的英雄。”
“正是他,以自己的身躯为熔炉,主动融合深渊之力,为我们的‘神魔计划’提供了最关键的数据,才让我们创造出了超越时代的伟大作品!”
“英雄?”
云竹的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从喉间涌上。
他的父亲,成了这座冰冷帝国的英雄?
用自己的血肉和灵魂,为敌人铸就更锋利的刀?!
何其荒谬!何其讽刺!
“没错,英雄。”铁面校官脸上的笑容愈发残忍,他扬了扬手中的数据板,如同展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为了表彰云霆大师的伟大贡献,帝国决定,于三日后,在中央竞技场,举办一场盛大的成果展示会。”
他凑近云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带着恶魔般的低语,说道:
“届时,云霆大师的‘最终作品’,将会亲手处决一批来自锡兰古国的顽固分子。”
“作为英雄的子嗣,你,将有幸在第一排,亲眼见证你父亲的……永恒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