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背之上,万米高空的气流刮过体表,发出沉闷的呼啸。
祝南城已带着大部分“拂晓”成员,在乌拉的掩护下,先行潜往曜日城外的预定地点,建立秘密据点。
此刻,这座浮空岛屿般的鲸背上,只剩下云竹,以及伪装后随他入城的门罗等三名核心成员。
“御主……”
一名负责警戒的年轻成员眺望着下方无垠的云海,嗓音有些发干。
“我们真的……能悄无声-息地……”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
海平线的尽头,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雄城轮廓,正蛮横地撕开晨雾。
无数尖塔刺破云霄,剑指天穹。
在初升的日光下,那片用钢铁与规则浇筑的巨兽森林,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曜日城!
门罗的呼吸骤然一窒。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飞向一座城市,而是在冲向一颗正在燃烧的太阳,灵魂都在那股威压下微微刺痛。
还未等他从这股窒息感中挣脱——
呜——!!!
一声刺破灵魂的尖啸,毫无征兆地从曜日城的方向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云霄的宁静!
“警报!我们被发现了!”
警戒成员的脸色瞬间惨白。
几乎是同一瞬间,数十个黑点从城市上空呼啸而出,速度快得匪夷所思,拖着长长的灵能尾迹,组成一道锋利的锥形战阵,直扑乌拉而来!
那名成员的声音都在发颤。
“是飞龙军团!全员重甲,坐骑清一色统领级飞龙!”
这等阵仗,就算是货真价实的领主级强者亲至,也得被瞬间撕碎!
为首的女骑士,身披一套曲线毕露的银白华丽重甲,坐下的漆黑飞龙体型比同伴大了近一倍,散发出的领主级威压几乎凝成实质,搅动风云。
曜日城燕家的天之骄女,飞龙军团八大统领之一,燕烟!
“见鬼!她怎么会亲自带队巡逻!”
钢铁与死亡组成的墙壁越来越近,燕烟冷漠地抬起左手。
她的掌心,托着一面古朴的金色圆镜。
“规则级宝具,【真视之镜】!”
门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乌拉的隐匿固然强大,但在这种专门勘破一切虚妄的规则级宝物面前……
云竹的神情却毫无波澜。
他只淡淡下令。
“乌拉,云纹守护,融于天际。”
“嘤~”
一声轻快的鸣叫,乌拉庞大的身躯之上,古老玄奥的云纹骤然亮起。
光华流转间,它的气息、它的存在感,连同它卷起的最后一丝气流,都彻底融入了这片蓝天白云。
也就在此时,燕烟手中的【真视之镜】光芒大放,一道纯净的金光如天神之眼,横扫而来!
金光所过之处,空无一物。
只有一片纯净到令人心慌的蓝天白云。
“嗯?”
燕烟藏在银色头盔下的秀眉轻轻一挑。
仪器没有反应?
“吼……”
可就在刚刚,她身下血脉高贵的领主级斗灵“暗夜之魇”,却突然发出一声极度压抑的低沉咆哮。
那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来自生命本源的警惕与……恐惧!
仿佛有什么更高层次的掠食者,刚刚从它的领地无声滑过,那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地凝视了它一秒。
一种荒谬到极点的感觉涌上燕烟心头。
她甚至觉得,就在刚才,有什么东西贴着她坐骑的鳞甲飞了过去,近到她能闻见一丝不属于高空的、深海般的咸腥气息。
这不是意外。
是警告!
对方在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存在,又用一种她无法企及的高度,展示了对她的蔑视。
——我来了,你,看不见。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顺着燕烟的脊椎骨攀爬而上。
她,燕家的天之骄女,曜日城最年轻的飞龙统领,竟然在自己的主场,被一个连影子都抓不到的家伙,如此赤裸地无视!
“军团长,怎么了?”一名副官策动飞龙靠近。
“没什么。”
燕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冰冷。
她压下心中的滔天波澜,再次扫视了一遍空荡荡的天空,依旧一无所获。
那股被当成蝼蚁般俯瞰的感觉,却愈发强烈。
“传令下去!”她厉声下令,“全队加强警戒!任何可疑危险目标,格杀勿论!”
……
数十公里外,一处偏僻无人的海滩。
空气微微扭曲,乌拉的身影悄然浮现,重新化作巴掌大小,亲昵地落在云竹肩头。
安排好另外两名成员在外围接应后,云竹带着换上普通衣物、气息被完全遮蔽的门罗,汇入了前往城门的人流。
踏入曜日城的一瞬间,门罗感觉自己像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
高耸入云的建筑遮蔽了天空,只留下一线天光。
空气中弥漫着灵能引擎的嗡鸣与一种让他骨头发麻的灵能密度。
街边,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小几岁的华服少年,正牵着一头气息远超战将级的“熔岩犬”在散步。
那熔岩犬只是打了个哈欠,喷出的火星就让坚硬的石板路滋滋作响。
这里的每一个路人,身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灵能波动。
这种无形的压力,让门罗感觉自己渺小得随时会被蒸发。
“风哥,我们现在去哪?”门罗压低声音,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又紧张。
云竹如今的伪装,是一个名叫“风林”的普通中年人。
“找个地方,听听这座城市的心跳。”
云竹的视线在林立的商铺间扫过,最后定格在一家挂着生锈铁锚招牌的酒馆。
“老船锚酒馆”。
刚一推门,一股混杂着酒精、汗水与烤肉的浓烈气味便扑面而来。
云竹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两杯最便宜的麦酒。
他的目光在嘈杂混乱的酒馆里缓缓扫过,像是在审视一片猎场。
很快,他锁定了一个目标。
一个满身横肉、正醉醺醺地吹嘘自己当年勇的佣兵。
这种人,消息灵通,嘴巴不严,精神防线也最薄弱。
是完美的“情报终端”。
云竹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那佣兵身上。
一缕微不可察的精神波动,自他指尖逸散,如同一根无形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佣兵的灵魂。
正唾沫横飞的佣兵“铁锤”,突然打了个冷战,感觉喉咙一阵干渴。
他烦躁地抓了抓后颈,嘟囔着骂了一句,推开身边的酒友,摇摇晃晃地朝酒馆后门的茅厕走去。
云竹对门罗使了个眼色。
门罗会意,小小的身躯像只灵巧的黑猫,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酒馆后巷,阴暗潮湿。
“铁锤”刚解决完,正系着裤腰带,忽然感觉身后有人。
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个天真无邪的黑人小男孩,正好奇地看着他。
“小鬼,看什么看,滚……”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便从巷口阴影中走出。
“铁锤”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大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云走到他面前,那双平静的眼睛,此刻在他看来,却比深渊还要恐怖。
“我们初来乍到,想打听点事。”
云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直接在“铁锤”的脑海中炸响。
“这城里,最近谁最倒霉,又欠了一屁股债?”
“铁锤”的身体剧烈颤抖,脸上满是无法理解的恐惧。
他根本不想开口,但他的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张开,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是……是西区,血色玫瑰斗兽场的罗飞队长……他输红了眼,到处借钱……”
几秒后,云竹收回了精神力。
“铁锤”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大口喘气,看向云竹的眼神只剩下敬畏和恐惧。
云竹将一枚金币丢在他面前。
“酒钱。”
说完,他带着门罗,转身消失在巷口。
半小时后,曜日城西区。
一座通体用暗红色岩石砌成的巨大圆形建筑,如同一头嗜血的巨兽,盘踞在街区的中心。
震耳欲聋的咆哮、人群疯狂的呐喊、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从门缝里渗透出来,扑面而来。
血色玫瑰。
门罗紧张地攥住了衣角。
云竹侧过头,看着他。
“听见了吗?”
“听……听见什么?”
“金币在哀嚎。”
云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走,我们去渡它们。”
说完,他迈开脚步,径直走向那座吞噬生命的血肉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