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然被那一声尖利的哭喊惊得猛然起身,体内的灼热欲望与眼前的突发状况交织,让他一时方寸大乱。
他看着眼前这位“文静淑女”此刻梨花带雨、羞愤欲绝的模样。
再联想到自己方才那确实存在的、难以启齿的生理反应。
一股强烈的自责与羞愧瞬间淹没了被蛊虫勾起的绮念。
“小姐!你,你误会了!在下绝非有意冒犯!”
他急忙解释,脸色因急切和羞愧而涨得通红,甚至不敢去看对方那闪烁着泪光的眼睛。
“误会?!”
情渊捞女哭得更大声,演技臻至化境,她指着那仍在记录的留影水晶,
“铁证如山!
楚侍卫,我原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你竟是这等衣冠禽兽!
你若再不承认,我便立刻将这留影公之于众,在这宫中悬梁自尽!”
“不!不可!”
楚昭然脱口而出。
他并非惧怕身败名裂,而是坚信一人做事一人当。
若真是自己的过错,岂能累及家族与禁军声誉?
他那纯粹正义的思维,根本无法想象这世间竟有如此恶毒的构陷。
强烈的负罪感和君子之风,让他做出了最“合理”却也最致命的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纷乱的情绪,对着情渊捞女深深一揖,语气沉痛而诚恳,
“是在下失仪,唐突了小姐。
无论缘由为何,皆是在下之过。
在下向小姐赔罪。”
情渊捞女心中狂喜,居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有了收获。
其面上却依旧悲切,抽噎着道,
“赔罪?如何赔罪?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有何用?
我清白如玉,又未经人事,你这般羞辱于我,周围那么多人听见。
我以后,要是嫁不出去,可如何是好!
你必须写一封道歉信。”
楚昭然沉默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纸笔,竟真的于书案之上铺开,神色凝重地开始书写。
“在下愿立下字据,向小姐郑重致歉。”
他写得极其认真,字迹端正有力。
内容更是恳切至极,不仅承认了“行为唐突,有所冒犯”。
还深切表达了自责与悔恨,愿承担一切后果,只求对方能息事宁人,勿将此事宣扬。
他甚至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讳,并注明了日期与地点。
在他单纯的认知里,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写下这封道歉信,是挽回对方名誉、平息事端、并时刻警醒自己日后需更加谨言慎行的君子之举。
他全然不知,这薄薄一张纸,将成为勒死他自己的最坚固绞索。
情渊捞女一把夺过那墨迹未干的道歉信,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
脸上的悲戚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而怨毒的得意。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和留影水晶收好,仿佛收藏着无价的战利品。
她最后瞥了一眼依旧沉浸在自责中、对她毫无防备的楚昭然,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楚侍卫,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去,身影消失在典藏馆厚重的书架之后。
楚昭然独自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许久才缓缓坐下。
他用力揉了揉眉心,心中充满了对自身“定力不足”的懊恼。
却丝毫未察觉,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
情渊捞女一离开皇家典藏馆,并未直接回去复命,而是将那封墨迹未干的道歉信和精心剪辑过的留影水晶复制了数份。
悄无声息地送入皇宫最八卦、最势利的几个角落。
宫女们的休息厢房、低级内侍的茶话间、以及一些不得志又爱嚼舌根的闲散文官案头。
“震惊!禁军新锐楚昭然竟是衣冠禽兽,于典藏馆内公然猥亵良家女子!”
这则消息配上那欲说还休的留影,而且是精心剪辑过的,只有女子哭喊和楚昭然慌乱的特写。
以及那封“铁证如山”的道歉信,瞬间在整个皇宫下层炸开了锅。
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变质。
最初还只是“行为不雅”,很快就变成了“强行非礼”,再到“早有前科”。
最后甚至衍生出“利用职务之便,骚扰多名宫女”的离奇版本。
人们热衷于谈论天才的堕落,热衷于将那些光鲜的人物拉下神坛。
至于真相?
那并不重要。
楚昭然一夜之间,从人人称羡的青年才俊、禁军楷模,变成了人人侧目、指指点点的对象。
他试图解释,但那份他亲手写下的道歉信,让一切解释都苍白无力。
“若非是你做的,你为何要写道歉信?”
这是所有质疑中最致命的一句。
很快,正式的调查程序启动。
尽管负责审查的禁军总管王肖深知楚昭然的为人,隐约察觉此事蹊跷。
但在“证据确凿”和汹涌的舆论压力下,她也无法公然袒护。
调查过程对楚昭然而言是一种煎熬。
他百口莫辩,每一次申述都像是在狡辩。
最终,宫内司与禁军统领府联合做出了处分决定:
“禁军队正楚昭然,行为不端,有损宫廷清誉,虽查无实据然影响极其恶劣。
即日起,剥夺禁军一职,削去宫中行走职权,闭门思过!”
一份语焉不详、各打五十大板的处分通告,实则彻底断送了他在宫中的前途。
离开皇宫那日,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楚昭然褪去了那身象征着荣耀与责任的银甲,只着一袭素袍,独自一人走出宫门。
没有送行的人群,只有身后宫墙上那些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那双曾经清澈坚定、充满理想主义的眼眸。
此刻只剩下巨大的迷茫、屈辱和一种信仰崩塌后的空洞。
他至今仍想不明白,自己只是遵循君子之道。
承担了他认为的责任,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此刻,他的道心之上,出现了一丝裂隙。
他那九寸的天道气运,竟是被吞噬了两寸。
“欲火中烧”蛊,已然在他的神魂中扎下了根来。